“温二公子,你可是识得这人?”云祁说罢,梓易便将那人推到温海面前,似乎是要让他看个清楚。
温海眸光阴翳地看着面前之人,沉默不语。
这是个中年男人,留着山羊胡,穿着道袍,带着方帽,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只是那一双眼睛看着温海,露出难以掩饰的愤恨之色。
“道长。”云祁缓缓开口,温声问道,“这把火可是你放的?”
“自然不是!”道长一甩袖子,恨声道,“是他温家背信弃义在先,和贫道有何干系?”
华溪烟缓缓挑眉,笑问道:“不知道长和背信弃义四字,是从何而来?”
云祁给梓易使了个颜色,梓易放开了道长。道长理了理自己的袖子,正欲开口。温海忽然出声道:“道长,我劝你开口之前,先想明白后果!”
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王齐摇着扇子笑得一派风流:“温二公子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们知道的?”
自然不能让你知道!温海看着一派闲适之象的王齐,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王家之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让人心烦!
“梓易,你来和大家说说,你是在哪里找到的道长?”云祁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温海,忽然间将话题抛给了梓易。
梓易朝着众人一拱手,清声道:“属下前来寻公子,正好见到道长慌慌张张从火海中跑了出来,属下想到这乃是佛门重地,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于是便带着道长跑了出来。随后却是遇到了孙家暗卫,一副要将道长置诸死地的模样。”
温家的院落在大火中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但是梓易清亮的嗓音在这一片火海之中,却是尤为清晰。
“这么说来,温家人是要道长你的命了?”王晋拿一副极为同情的神色,看着那道长,啧啧嘴道,“道长这是做了什么,竟然让向来良善的温家做出如此举动?”
道长将王晋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拂了下去,盯着温海,冷哼道:“贫道说过,不会将夫人的事情传出去半个字,但是今天夫人却是要将贫道杀人灭口!温二公子,你可是知道?”
温海皱眉,对于这个道长的话并不相信。
之前温夫人找了这个道长看了孕相之后,和他便没有什么联系。尤其是在这皇昭寺上,更不可能叫他来做什么。只是为何这人,如今会出现在这里?
看出了温海的疑惑,那道长翘着自己的山羊胡子,冷声道:“今日夫人感觉胎像不适,特意召贫道来看相。谁知道前脚放了贫道离开,后脚却派人将贫道抓了起来,还妄想一把火烧死贫道。如今是上天保佑,看不过你温家,这才一把东风烧了你温家的院子,哈哈……”
说道最后,那道士哈哈大笑起来,俨然一副大仇得报的模样。
王晋眨眨眼,疑惑问道:“温夫人的脉象有问题,不找大夫来看,找道长你做什么?”
温海心中已经,下意识地看向那道士,正欲开口,忽然被华溪烟抢先:“道长,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成?今日之事便是一个教训,以往你守口如瓶,依旧躲不过这杀身之祸!”
人都是怕死的,这乃是人之天性,无可厚非,尽管是僧侣道士,也不例外。今日温家的举动,便将这道士心中的最后一丝信任,消磨干净。
便见那道士努努嘴,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找大夫?温夫人胎像异常本就与体制无关,而是腹中那孩子乃是天煞孤星!”
“你找死!”道士话音刚落,温海便出手,一掌拍出。那道士面色大骇,急忙后退躲避,王齐上前一步,迎上了温海的掌风。
“温二公子这意思是不是要将我们这些个知情人全部灭口?”王齐不慌不忙地挥出一掌,挑眉问道。
华溪烟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想着这温海最近可是暴躁地可以,动辄出手,虽说之前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也没有差到这种地步。硬生生地将自身的修养全部抛在了一边。
李获真过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一幕,不由得怒喝一声:“都住手!”
二人立刻收了手,温海回头,便看到了李获真不善的面容。
李获真看着温海,眸中满满的都是冰冷的神色,在那漫天火光的映衬中,极为骇人。
真是好一个天煞孤星!这温家人之前为什么没有告诉他!
其实昨日夜里的时候,柔嘉公主是真的中了邪。李获真正巧遇到了温海,温海便将此事推到了王家之人的头上。所以才有了温海带人前去王家寻事的一幕。
但是柔嘉公主很快便自己过了那一阵子,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王家已经被拉了进来,此事便不得不有个说法。再加上王家和李家向来不对盘,若是因为此事,将王家处置了,也算是意外收获。于是李获真便让柔嘉公主接着装了下去。
事到如今,李获真气的不是温海对王家平白无故的冤枉,而是他们竟然没有告诉他,温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有问题!难不成公主早上中邪,便是让那个孩子给克的!
温海为了保温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将他李家人当枪使,顺便还对付了王家,真是好计划!
想到这里,李获真是觉得胸口怒意翻腾。他李家乃是皇室外戚,皇天贵胄,他绝对不允许有任何对皇家有威胁的隐患存在。尤其是柔嘉公主,那是皇后的心头肉,若是被克一次,那边能被克第二次!
温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
想到这里,李获真的手不由自主地动了动,眸光更加阴翳了几分。
李获真此人,虽然平时谦恭有加,风评极好,但是却是手段非常。否则绝不能凭着如此年纪在一方知州这个位置上坐的稳稳当当,有些事情外界不知道,但是温海却是清楚得很!
尤其是每次李获真左手轻抚右手手腕的时候,他便是动了杀机!
“李大人!”温玫也看出了李获真不对劲,不由得轻声唤道。
李大人向来温和有加,怎的如今露出这般可怖的神情?
李获真没有说话,众人也是沉默不语。爆裂声与喧闹声打不破这一方死一般的寂静。
华溪烟抬头看着对面的云祁,见他眸光一直胶着在自己身上。橘红色的火光在他素色的衣衫上镀上了一层暖暖融光,那周身的清贵之气忽然间柔和了起来。火光将他的面容照亮,莹白如玉,但是那眸中神色却是更深了些许,就像是一道万丈深渊一般,无论多么强盛的光,都照不到那深深的谷底。
二人脸上都是闲适的笑意,只是看着彼此,不管旁人,也不管事态如何发展。
自然有人比他们更介意这天煞孤星的存在,他们所要做的,便是静观其变。
果真,半晌,李获真开口问道:“道长,温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有化解之法?”
道长毫不犹豫地摇摇头:“这孩子本道看出来之后,便知道不能留,但是温家却是一意孤行,本道以为温家家宅祥和,人丁兴旺,能镇住这天煞孤星也说不定呢。但是如今在这皇昭寺,这煞气却依旧克了贵人,可见非同一般。”
说道这里,道长眸光忽然放空,看着那熊熊烈火,叹息道:“这火未尝不是一个征兆,不若这么许久,火势却依旧不见小?而且这火势隐隐朝着西北方向而去,那可是贵人所在啊!”
众人皆知道士口中的贵人指的是谁,现在看那火,当真如道士所说。李获真心下惊骇更甚,脱口问道:“若是现在除了那天煞孤星,可是能救?”
不待道士回答,温海急忙上前,阻止道:“李大人,不可啊!”
温玫惊愕之后也回过了神,上前便抓住李获真的胳膊:“李大人,你不能这样!”
李获真没有说话,只是扬手挥开温玫,盯着那道士:“道长,你只需说,能救,还是不能!”
道长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给温海递过去一个惋惜的眼神,点头道:“自然可救。尤其现在乃是在佛门重地,杀了之后做上一场法事,也便能消了那戾气!”
“好!”李获真点头,这才转头看着温海,“你听到了?还不快去!”
温海眸光在倒是和李获真中间逡巡了几圈,沉声道:“李大人这意思是要我母亲腹中孩儿性命了?”
“那本就是个不祥之物!”李获真一挥手,极为不耐地道,“是你去,还是本官亲自前去?”
这称呼一出来,温海便知道,此事怕是没有回寰的余地了。
想到这几个月来,母亲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战战兢兢,如今却是要她堕了那孩子,无非是要她的命!尤其是母亲不再年轻,此胎怕是最后一胎,是无论如何都堕不得的!
“看温二公子这犹豫的模样,这是不愿意了?”王晋摇头晃脑地说着,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模样。
李获真的脸色可以用铁青二字来形容,这温家,还真是做大了不成!
“王四公子!”李获真看着王晋,一字一顿地道,“请王四公子带人,务必将那天煞孤星的命给本官拿回来!”
不是他自己不能出手,而是他料到了温家必然会抵抗,而他李家的暗卫已经折损许多,父亲指派的暗卫还没有就绪,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借助王家之力。
想到这里,李获真再次开口,冰冷无情的话从他唇中溢出:“若有阻拦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