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阳点点头,忽然想想又不对,问她:“你怎么知道皇后娘娘一定会答应帮忙?”
“救下霍钦,霍家便欠了皇后娘娘一个天大的人情,这等好事,她会不做?借机除去绡梅,令婧贵妃断去一臂,短时间内婧贵妃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后宫之内她行事不便,又如何去争那皇贵妃的封号?皇后娘娘留我,为的是留下师傅您,就算皇后娘娘一时想不开没有答应,只要师傅出马,还有不行的?”阮依依说到最后时,声音已经低得不能再低,隐隐听去,竟带着几分冰冷。
颜卿下意识的去握阮依依的手,她虽喜欢天凉,但身体到底孱弱了些。明明进屋有些时日,还喝了碗热汤,但手仍然是冰凉的。
颜卿握着她,眼睑自然垂下,声音一如平常,缓慢悠长:“阮阮需要为师做什么?”
“阮阮有两件事想求师傅师叔帮忙。一是,除夕晚宴,一定要霍钦入宫赴宴。二是,在入宫赴宴之前,绝对不能让霍钦出去风流,也不能让他在家中风流,同时,绡梅不能出宫,他们两个只能在除夕晚宴那晚见面!”
只要这样,他们才会不顾宫中禁忌,偷偷溜跑出去鬼混。也只有这样,阮依依才能设计让人现场抓包,才能小题大做大题狂做,逼着婧贵妃和霍家全力来保霍钦。
只要他们保霍钦,绡梅才会狗急跳墙。只要她狗急跳墙,场面才会乱,乱了多好,吴洛宸左右为难,齐浓儿出面调停,把好好的除夕之夜弄得乱七八糟,这两人才能被罚。
阮依依不想出人命,但是,她要他们死罪能逃,活罪难免。
只是,这两个难题,还真是把颜卿和项阳给难倒了。
阮依依真心是太累了,吃饱后美美的洗了个澡,便躺到床上去睡大觉了。
在城隍庙,忙着施药针炙治人,又一心想着计策,回来后与颜卿和项阳商量谋划,整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的,所以没觉得困乏。
阮依依刚挨着枕头,就觉得有股力量将她拉进了梦乡,睡得昏天暗地。如果不是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压着胳膊麻木了,觉得不舒服才迷糊醒来,她肯定要睡到天亮。
“师傅……”阮依依隐约看到光,半睁着眼睛才看到原来颜卿正拿着夜明珠看书。阮依依畏火,所以颜卿从来不用蜡烛。他身上有好几颗夜明珠,大小不一,根据不同时辰用不同的夜明珠来照明。
颜卿听到声响,见阮依依突然醒来,睡眼惺松,迷迷糊糊的。
“阮阮醒了?”颜卿放下医书,坐到床沿,将被子裹着她,问:“怎么了?”
看她这么平静的样子,不象是做了恶梦。
阮依依见颜卿没有就寝的意思,便问他:“师傅,这么晚还要看书?”
“嗯。有些医理,还不明白。”颜卿淡淡的说着,阮依依仔细瞧着他,也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半点情绪。
颜卿的按摩技术很好,给阮依依在穴位上推拿了一柱香时间后,阮依依觉得通体舒畅。颜卿放开她,正要扶她继续躺下去睡时,阮依依忽然抓住颜卿的手,问:“师傅是不是觉得为难?”
颜卿挑眉,不语。
“阮阮知道,仙医祖训不得违抗。师傅只能救死扶伤,医无善恶,若违医德,天打雷劈……阮阮要师傅帮忙报复,有违祖训,所以师傅为难,彻底不眠,只求看医书求得心里平安,是吗?”
颜卿忽然轻笑,抚着阮依依的脸,哄道:“阮阮多心了,为师只是在想几个不曾用过的方子,担心会出差错。至于祖训……若师傅不能护得阮阮一人周全,又何谈救死扶伤。若连阮阮这样善良的人都受了伤害,又何来医无善恶。至于什么有违祖训,也是要就事论事,视时事而定夺。”
“师傅……”阮依依也觉得为难:“若师傅觉得这样做损阴德,或者有违仙医医德,师傅可以不……”
“睡吧。”颜卿打断阮依依的话,也不做任何解释,直接将她塞进了被子里。
阮依依知道多言无益,只能窝在被子里想心事。
阮依依在现代的生活非常顺利平坦,都是文明人,平时连吵个架都很少,更别提其它劣行。阮依依一直觉得,有打架或者强暴行为的人都被警察抓到监狱里去了,却没想到,穿越到这里来,这样的事情竟是如此的稀松平常。
唉,阮依依又在心底默念了一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才渐渐平静下来,缓缓睡去。
阮依依再醒来时,颜卿正在清峰堂与项阳说话。香瓜见阮依依醒来,带了一群婢女进去伺候她更衣,端来八宝粥见她都吃完了,这才问她:“小姐,大少爷说要带你进宫呢。”
“哦。”阮依依没有多问,起身要去找颜卿时,见香瓜也跟着,奇怪了,问她:“你跟着我干嘛?”
“大少爷说了,要香瓜陪着小姐到归燕阁住上一段日子。他没点头,小姐不许出宫。”香瓜笑得甜甜的,好象巴不得住进宫里似的。
阮依依快步往清峰堂走去,刚走两步,只见颜卿和项阳并肩走出来,便上前问道:“师傅,师叔,都这么晚了,你们不上朝?”
“我告了假,在家里休息一天。”项阳指着颜卿说:“师兄会送你进宫,哈哈。”
听他哈哈两声,好象别提多高兴,阮依依被关进归燕阁里似的。
颜卿上前牵着阮依依,见她不满的要挣脱,便低语道:“你昨晚出的两个难题,为师已想到办法。但是,你必须住到归燕阁去。”
“为什么啊!”主意是她出的,一行动起来就把她甩一边,阮依依当然不愿意。
颜卿拖着她往马车里走,把她抱进马车里后,才说:“你在身边,为师要分心照顾你。你且乖乖在归燕阁好好待着,只等事情都办好,为师便来接你,可好?”
阮依依没有再多问。颜卿和项阳没有告诉她计划,肯定有他们自己的想法和原因。再说,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让她知道,也是为了保护她。
她留在国公府,每日进宫出宫进府出府的,肯定会分散颜卿的精力。离除夕晚宴不过半月时间,颜卿和项阳没有太多时间再去筹谋,他们必须快准狠的将这两个难题解决。
所以,阮依依必须入宫,这样既方便打听宫里的消息,又能令颜卿放开手脚去做事。
阮依依没有再反对,她拉着颜卿的袖子,许久都不说话。
颜卿帮她顺着头发,她在佛牙山懒散惯了,不喜欢挽髻戴花,但进宫就要整天按照规矩生活,连梳个头都不能有僭越,过得肯定没有国公府舒心。
但她入宫会更安全,特别是齐浓儿也希望她能进宫陪伴解解闷。有齐浓儿看着,颜卿觉得安心许多。
“师傅,你会来看我吗?”阮依依隐约觉得,颜卿他们要做的事比较麻烦,他们把她支到宫里来,似乎还有另一层深意,那就是假如东窗事发,至少不会牵连到她。
颜卿取下她束发的丝带,然后一边替她挽髻,一边说道:“迟早十天,快则三日,阮阮只要乖乖听话就行。有皇后娘娘看着你,婧贵妃不敢对你下手,这些日子,太医院你也别去了,只管在归燕阁待着。皇后娘娘传召便去朝凤殿走走,至于别处,就不要再去了,知道了吗?”
“阮阮又不是小孩,师傅你这话说得,也忒小瞧人。”阮依依嘴里抱怨,但心里却暖暖的。她往颜卿的怀里拱了两下,抬起头,央求道:“可是宫里闷,香瓜只会傻笑,阮阮晚上一个人好闷,会觉得没有意思的,师傅……”
颜卿见阮依依百般不愿意,例劝她:“那你趁机好好读些医书,别到处乱跑,荒废了医术。我也会唤灵鹊去宫里陪你,闲暇时陪你解闷。”
阮依依忧伤的看着颜卿,这里不比现代社会,没有电没有网络没有电脑,没有任何电子产品的世界,夜晚的生活非常的乏味。听个戏,就已经很隆重了,但阮依依又不喜欢,平时,都是靠着跟颜卿有事无事的闲聊散步来消磨时间。
如今进宫,生活不如宫外自在,颜卿又不能来陪她,想想都觉得,会无聊至极。
颜卿见她又开始胡思乱想,曲起手指在她脑门上轻轻的敲了一下,说道:“你昨晚没睡好,进宫前再眯一会吧。”阮依依昨晚后半段她确实没有睡好,梦里不停的蹬着腿,好象身上总压着一个人,要欺负她,她又急又气的乱蹬,偏又不能醒来。
唉,阮依依忽然觉得自己不是个做大事的人。
颜卿永远都是这样的从容不迫,淡然潇洒,而自己,心里藏了一点事,就睡得不踏实。
阮依依被周公召唤得,不一会就睡着了。
马车到了宫外,颜卿见她还未有醒来的意思,便命马车停在城门外不远处,也不叫她醒来,让她慢慢的,睡到自然醒。
颜卿未领旨不能入内宫,阮依依与香瓜在太监的带领下,刚跨入宫门,只见灵鹊不知从哪飞了过来,落在她肩上,用它的鸟头蹭着阮依依的颈脖。
阮依依被它弄得痒痒的,正呵呵笑着,朝凤殿的小宣子快步跑来,说道:“阮姑娘,皇后娘娘有请。”
阮依依带着香瓜和灵鹊来到朝凤殿时,齐浓儿正坐在床沿上,看着宫女们手中的几套华服左右为难。
“依依,快来,帮我挑挑。”齐浓儿一见阮依依,就热情的向她打招呼,拉着她问:“你看看这些衣裳,哪件适合除夕当晚穿?”
阮依依抬头看去,只见朝凤殿里大部分宫女都站在这里,每两位宫女将衣服展开,旁边再站着三两个手捧银盘,上面全都是与衣服相配的发钗手饰。
司服局大约是集中了所有人马专门为齐浓儿赶制,才在这不到十天的日子里量身定制了这三套华服。阮依依扫了一眼,全都是只有皇后才能穿的正红色宫服,唯一的区别,便是上面的绣花。
左边绣得是富贵牡丹,中间是百鸟朝凤,右边则是戏水鸳鸯,每一件都绣得异常精致,而且绣面富丽堂皇,色彩鲜艳,璀璨夺目。
阮依依走了两个来回都不能决定,她停在中间仔细瞧了瞧那百鸟朝凤,忍不住的摸了起来。这件衣裳的绣工当真了得,细细密密,平整光滑,阳光之下,闪现着幽幽的丝线光面。一件衣裳之上,竟绣了几十只鸟,最显眼的当然是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