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依依不认识霍老将军,只是觉得他的面相跟谁很象。听到他的问话,阮依依假装没有听见,回头再去看王太医时,发现他的船竟掉头向右划去,偌大的湖面上,竟只剩下他们两艘。
上这艘船时,项阳为了避免太多闲杂人,特别等人少时才上船的。渡船本来不大,最多站十人左右,项阳催得急,所以只站了他们三人便往观月岛划去。
项阳瞅着霍老将军一个就用了一艘船,而王太医的那艘船上已然站满十人,笑了笑,抱拳回道:“霍老将军心系朝廷社稷,鞠躬尽瘁,整日忙于公务,想必未曾见过我家侄女。”
说完,便拉着阮依依要她对着霍老将军行礼。
阮依依一听到这老头姓霍,便想起霍钦。他虽然为人龌龊,但论五官长得也不差,有几分霍老将军的样。只不过霍老将军年轻时长年在边关征战,大大小小上百场战役,腥风血雨,杀人如麻,所以神色之间多了许多肃穆和冷酷。
而霍钦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纨绔子弟虚度人生,纵然有身好皮囊也因为****游走艺馆妓院之间而变得虚浮,也难怪阮依依见到霍老将军时只觉得面熟,却没办法把他跟霍老将军联系起来。
阮依依不想搭理他,但既然项阳要她行礼,她只好勉强的福了福身,隔着湖水,弱弱的行了礼。
霍老将军也是第一次见阮依依。
那晚霍钦犯事吓得差点想逃走,亏他得了消息随机应变,派人将霍钦抓回家锁了起来不许他再出来惹事。霍老将军连夜审讯霍钦身边那些跟班小厮,详细了解其中原由。所他们所述,阮依依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娃娃,长得唇红齿白,五官清秀,童声稚气,看上去就是个粉嫩糯米团似的娃娃,与邻家女孩并无二样。
婧贵妃也是如此说的。
方才霍老将军听到前面船只上传来清脆童声,急着命船夫赶上来看个究竟。只见阮依依虽然身材仍然娇小,但却是玲珑有致,肌肤白皙柔嫩,一袭鹅黄纱衣更是衫得她晶莹剔透。月光下乌发披散,只着同色系的丝巾绑着,巧笑倩兮。
仅听喊的那声“王爷爷”就觉得她是个单纯可爱的女孩,但仔细观察,阮依依的眉目眼角不经意的带着一丝灵气,浑然天成的娇憨妩媚,纵然是阅人无数的霍老将军,也未曾见过。
“哎,国师言重。老夫就是个老头子,拉着小姑娘唤我将军真是折煞人。阮姑娘是国师的侄女便是我霍某的侄女,唤声霍爷爷可好。”霍老将军一边与项阳打着哈哈,一边打量着颜卿。
从他出现到现在,颜卿都未曾看他一眼,只是小心的照看着阮依依,怕她有闪失。
看来,他很在意这个女孩,后面的事只怕不好办――霍老将军如是想。
“这位想必就是国师的兄长吧。”霍老将军又主动攀谈起来:“老夫是霍安邦,不知该如何称呼……”
“颜卿。”项阳答道:“我兄长并未有官职,暂在太医院里走动,霍老将军只需喊我兄长名字即可。”
霍安邦见项阳已经介绍,便冲着颜卿抱拳示意。颜卿这才有了反应,淡淡一笑,连手指头都没有抬一下,就算是回礼。
霍安邦很是恼怒,项阳官位与他相当,两人互不行礼还说得过去。但颜卿不过是平民,却这样傲然。如果不是为了他那个不肖子,想替他平息惹出来的事,霍安邦才不会这样彬彬有礼的跟着他们斯文。
霍安邦见寒暄得差不多了,便步入主题:“阮姑娘的手怎的上了夹板?”
阮依依见他绕来绕去,最终把话题重新绕回到她身上,知道一定是为了霍钦的事。阮依依事后问过项阳,当时颜卿把她救回来时,并无他人知道颜卿使了法术。
特别是在艺馆,那时霍钦封锁了房间和走廊,所以颜卿带着一团迷雾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只有霍钦一人看见。
听说霍钦当时惊得连眼睛都忘了眨,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没有她的人影,吓得差点尿裤子。
尽管项阳没有再说下去,但阮依依知道,霍家一定会怀疑她和颜卿的身份。而且,她马上就在归燕阁出现,连婧贵妃都按捺不住的来探听,一方面是怕他们到皇上皇后那里告状,另一方面便是对他们的来历产生怀疑,想探听清楚。
霍安邦不问就罢了,现在主动提起她的伤,不是来投石问路,难道还真得是月朗星疏的来攀谈。
项阳见霍安邦主动问,笑道:“都怪我这侄女太过调皮,不肯乖乖待在国公府,非闹着要进宫去御花园玩。我兄长擅长医术,正在替皇后诊脉时,这傻妞偷偷跟着去了御花园玩,调皮爬树,结果从树上摔下来,便伤了手腕。”
“哦……”霍安邦见项阳没有说出实情,摸不透他的意思,故意找了个破绽,问:“虽然太医院离朝凤殿近,进出方便,但都有门禁,还有侍卫守着。阮姑娘是怎么混进去的?”
“哦,那日正巧是皇后分娩,宫里乱成一团。我兄长也是接到昭令才进宫的,这傻妞平时跟我兄长在太医院里玩耍,所以得了套太医宫服。那****换上宫服跟着去,侍卫以为她是太医随从便让她进去。结果,伤了自己。”
霍安邦还想再问,船身一震,只见已经到了观月岛。
岛上早有太监宫女引路,颜卿带着阮依依缓慢前行。霍安邦见不好再问,只能跟着一路往前走去。
项阳对着颜卿做了个手势,颜卿张嘴,无声说道:“一切按计划。”
阮依依跳下船后,脚尖刚着地,就看到王太医笑呵呵的站在不远处冲着她招手。
阮依依在太医院跟他混得最熟,便跑了过去。王太医爱怜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问她的手如何受伤。阮依依照着项阳的说法敷衍着,王太医也没有起疑,只是慈爱的责备她两句。
颜卿和项阳随后走来,见王太医对阮依依很疼爱,便礼貌的与他攀谈起来。霍安邦上岸后便往观月岛中心赶去,路过颜卿身边时,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
“小丫头,一个月未见,长高了。”王太医笑道:“听说你跟你师傅在冰窖里休养,看来不错。”
“是啊,冰窖凉快。”阮依依歪头看着颜卿,意有所指。
尽管颜卿和项阳都没有告诉她他们的计划,但颜卿事先与她对过说词,叫她有所准备。颜卿没有向阮依依解释原因,只是含糊的说是为了隐藏身份。
阮依依敏锐的感觉到他们在预谋着一件事,而这件事一定与她有关。今儿见霍安邦如此殷勤,阮依依也猜出些端倪,只是装傻不说而已。
宫廷里,言多必失,特别是如果大家心里计划谋算着什么时,不说话才是最明智之举。
阮依依不等王太医再发问,马上反问他:“王爷爷,今晚你是来守着小皇子的吧。”既然是满月酒,王太医德高望重,医术高明,自然是来负责小皇子的身体健康。
“是啊。”王太医捻着胡子笑道:“小丫头还没有见过小皇子吧。”
“嗯,我想跟王爷爷一起去看小皇子。”阮依依说完,扭头问颜卿:“师傅,我去去就来。”
颜卿和项阳先前早就得知霍钦没有官衔,所以今晚不能出席小皇子的满月酒。霍安邦一心想试探,必定会缠着他们两个。阮依依如果能待在皇后身边,没人敢来骚扰她,安全许多。他们也不必分神来照顾她,可以一心一意的对付霍安邦。
至于婧贵妃,就算有什么想法,碍于皇上和皇后的面子,也不敢太过分。
颜卿点头,上前拉着她的手,小声说:“手腕未好,要小心别再伤着。”说完,又对着王太医作揖,客气的说道:“还劳烦请王太医照顾小徒。”
王太医对颜卿一直不冷不淡,主要是颜卿太冷漠,不太搭理人。王太医见他制药炼丹自有一套,不敢小觑,又不亲近人,所以对他也是敬而远之。
只是,他着实喜欢阮依依,又教了她一些医术,这回儿颜卿为了阮依依对他甚是客气,自然板不起那老脸,呵呵笑了两声,说:“自然,颜卿先生放心就是。”
阮依依冲着颜卿招招手,跟着王太医便往皇后那边去了。颜卿一直默默的跟在他们身边,见阮依依已经走进只有皇上皇后才能坐的亭子,那里守卫森严,这才与项阳坐到自己的座位,茗茶闲谈。
“师兄,你说皇后为什么要把满月酒摆到这观月岛?”皇上皇后尚未到达,朝廷里的文武百官们便聚在一起说些没油没盐的话。项阳无聊,也拉着颜卿八卦起来。
颜卿瞟了他一眼,笑道:“你师妹的性子,你还不知道?”
项阳摇头叹道:“观月岛在湖中央,夜晚风大露重,别说是小皇子,就连我们这些铁汉子如果不注意都会感染风寒,小皇子才刚满月就到这里摆满月酒,皇后这回可赌大了。”
颜卿笑而不语,只是品茶。
吴氏皇族自古人丁单薄,纵然是有所生也难养大,半路夭折者居多。所以吴氏皇族很少有兄弟叔伯夺位而自相残杀的历史,因为能生存下来的,都是强者,且几乎没有血脉上的劲敌。
当年,吴洛宸娶齐浓儿,除了真心爱她,也是存有私心。仙医一族的身体和血液倍加珍贵,所孕育的孩子自然也异于常人。吴洛宸有心改变这种状况,所以对齐浓儿寄予厚望。
颜卿虽然在冰窖里清修一个月,不闻窗外事,但齐浓儿的性格他还是了解的。齐浓儿嫁给吴洛宸八年才得这双生子,嫉妒中伤之人肯定不少,就算生了也会被人诅咒夭折。
齐浓儿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仗着自己曾经是仙医一族身体底子好,亲自喂养的小皇子也长得茁壮,特地安排满月酒到这湖中央来,叫你们这些在背后嚼舌根的心怀不轨的知道,她齐浓儿生养的孩子就是健康。
众人正说笑着,突然渡头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皇后驾到!”
文武百官纷纷跪拜行礼,颜卿也不能例外,勉强低了身子,但双膝并没有着地,虚虚的悬在地面上。
项阳见霍安邦直往这边看,悄悄的挪了一下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不让他看到颜卿并未着地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