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依依胸有成竹的笑笑,抱着颜卿撒娇:“师傅,你喜欢看别人游泳吗?”
“喜欢。”颜卿淡淡应着:“不过师傅更喜欢看着有些人被水淹。”
“好啊!那师傅跟我一起数到三,保证能满足师傅!”阮依依歪着头冲着柴俊和柴情说:“我们一起数吧!”
说完,他们都来到船尾,看着紧跟而来的牛家画舫,大声喊道:“一……二……三……”
就在阮依依喊到“三”之时,牛家艄公突然跑到牛嗣郸身边,小声说道:“公子,大事不好!”
“怎么了?”牛嗣郸刚刚还在奇怪,阮依依他们对着他数三下是什么意思。突然听到说大事不好,当下心一凉,害怕的问道:“哪里起火了吗?”
“不是起火,是……是船底不知何时破了五个大洞!现在水一个劲的往里灌,最多一柱香时间,我们就要沉船!”艄公都快要哭出来了,这湖水有多寒他们都是知道的,掉下去不冻出病来才怪。
“这玄水湖不是特别的冰嘛!怎么还会有人敢在里面游泳!”牛嗣郸来之前,多少做了些功课,了解玄水湖以及乐安城的一切。他清楚记得,这湖水无人轻易下去,因为雪水太冷,不死也会冻掉半条命。
却没想到,柴家会兵行险招。
牛嗣郸转身看着柴家画舫上的阮依依,他现在才明白,刚才柴家是声东击西,故意放烟花,让他误以为他们要烧他的画舫,令他把所有人都转移到甲板上。而柴家则暗中派人潜水,将他的画舫凿穿,算好时间,让他们在这不远不近的地方,孤立无援时,沉船。
“不是还有三艘小船应急吗?”情急之下,牛嗣郸开始动脑筋想办法。画舫越大,应急用的小船就会越多,这艘画舫是临时租的,所以,不是特别的大,但也有三艘小船。
艄公愁眉苦脸的看着他,很不乐观的告诉他,那三艘小船也被凿了洞,根本不能用。
柴情眼睁睁的看着牛家画舫逐渐往下沉,抱着柴俊仰天长笑。阮依依转身从刚才还没有打赏完的银子里拿了几锭,随手扔给那几个潜水凿船的护甲兵,以示奖励。
柴家画舫火力全开,快速的进了柴家后花园。水闸放下时,牛家画舫全军覆没,尽数淹入湖底,湖面上,全是在奋力游泳的人,还有喝了几大口湖水的牛嗣郸。
“等等,放小舟下去。”就在画舫进入了柴家后花园之时,阮依依突然叫停,她指着水面上牛家的那些下人说道:“他们没有错,只不过是主子的错,没道理让他们也跟着倒霉。”
柴情和柴俊对视一眼,没有反对。
很快,柴家后花园里就划出了三艘小舟,柴俊柴情各领着一艘小舟将牛家画舫的船夫和下人救起,运送到岸边,每人打赏了十两银子,叫他们赶紧的去买一身干爽衣裳,再去附近的药铺喝两碗暖身体的姜汤。
众人得了柴家的银两之后,个个都感恩戴德的离开了。有几个忠心的仆人,欲言又止,看着不远处的湖面上,牛嗣郸在上下扑腾,很是为难。
“你们不必害怕责罚,是我们强行把你们救上岸,又把你们赶走的。如若被追问,只管把责任都推到我们身上吧。”柴情笑脸盈盈的劝着他们。那些人见柴家的护甲兵都守在岸边,他们就算有心,也不会给他们机会再跳下湖去救牛嗣郸,便顺水推舟的走人了。
颜卿将阮依依护在怀里,两人站在船头,看着牛嗣郸连喝了几大口冰冷湖水之后,还能勉强的将头撑出湖面来,不禁笑道:“不愧为江南出生的孩子,水性果真不错。”
牛嗣郸想张口骂人,但哪里还有力气。他冻得牙齿上下打颤,见阮依依笑得如花似玉,一恍惚,差点又淹回到湖里去。
阮依依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嘴角扬起,轻蔑一笑:“你以为我火攻,却不知道我要你尝尝这冰冷湖水的滋味!牛屎蛋,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完,便叫船夫将小舟摇回柴家。
牛嗣郸见他们并不是来救自己的,大声呼救,颜卿转回身去看着他,淡淡说道:“省点力气,岸在那边,慢慢游回去吧!”当晚,阮依依发高烧。颜卿也时不时的咳嗽两声,两个人都病倒了。柴智在邻县还没有回来,柴情跟柴俊商量,要请郎中给他们看病。
柴俊一听,就弹了她脑门一下:“说你笨,你还真笨!你忘了这个颜先生是谁了?整个无忧国,你到哪去请比他还厉害的郎中?”
柴情这才想起,颜卿就是那个传说中与皇帝翻了脸,为此还气得远离无忧国,去花都待了段时间的仙医,也是两千年前把他们的祖先迷得终身不嫁的救命恩人。假如他不能治好自己的病,这世上还能找谁来治他,反正绝对不是柴情能请到的郎中。
“那怎么办?”柴情不敢随便进兰舒院,但她今早去看了阮依依,她全身烫得厉害,整张脸烧成了坨红色,就连露出来的胳膊和脚背,都泛着粉红。
柴情轻轻的摸了一下阮依依的额头,打颗鸡蛋在上面,都能煎熟。阮依依没有烧死烧成脑残,多亏了颜卿在旁照顾,柴情见过的没见过的药,都胡塞进了阮依依的嘴里。
柴俊也是第一次见有人这样吃药的,比常人吃的饭还要多上一倍。果然是重病用猛药,不但药好,量也大。
阮依依病了,有颜卿照顾,但颜卿看上去精神也不太好,柴情摩拳擦掌的想上前去照顾,被颜卿严厉的目光,一步步的逼出了兰舒院。
柴情站在兰舒院的花墙外,踮着脚尖眼巴巴的看着里面,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柴俊要拉她走,她不肯:“二哥,玄水湖的水是冰,但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把他们两个给冻倒了?我们也落水了,喝了姜汤不就好了?”
玄水湖的水是冷,传言中落湖的人都会生病,柴情都知道。但她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身体太好,还是他们的身体太弱,现在,她没生病,颜卿和阮依依却病倒了。
柴情一直以为仙医的身体应该是很棒了,结果,也不过如此。
“阮依依一看就知道是个弱质女生,她病了我能理解,只是颜先生……他怎么也这么弱不禁风?”柴俊也不是很明白他们两师徒的身体状况,他也没有病,现在壮得能打死一头年。看着颜卿和阮依依弱不禁风的样子,只能猜测道:“他们一路从花都步行到乐安城,据说这些沿线连马队都不走,太过凶险。许是他们路途坎坷,已经透支了体力,突然的被玄水湖的寒气侵骨,所以才病了。”
柴情觉得柴俊的猜测很有道理,点点头,虽然很想进去帮忙照顾一下颜卿,但一想到颜卿那冷冰冰的眼神,只能做罢。
她从栅栏上跳了下来,往回走时,忽然想起一件事:“二哥,大哥临走前再三交待我们别惹事,好好待他们……大哥回来,会骂我们吗?”
柴俊摸着下巴,仔细的回想昨天在玄水湖上发生的一切,然后很肯定的摇头说道:“牛家的事,全是阮依依一手策划,与我们无关……最多,算是从犯。至于他们生病的事,也与我们无关,全是那牛屎蛋搞出来的事……我们最多算失职……两样加起来,应该不会让我们再罚跪了吧。”
有了柴俊这番话,柴情才放下心来。
“我还是去厨房看着那些药,再叫厨子给依依熬些清粥,等她醒来,多少要吃些东西。”柴情见这里没她的事,想想柴智临走前再三交待好好陪着他们二人,现在两个都病了,再与他们无关也撇不干净这干系,赶紧的做些事补救补救,柴智知道了也不会那么生气。
柴情刚往前走两步,见柴俊还在小径上磨磨蹭蹭,转身拉着他,唠叨道:“你也快去书房,大哥说了,他走的这几天,家里的生意交给你管。昨儿玩了一天,今天再不去看账本,不去跟那些掌柜开会,小心大哥回来又要罚你。”
被柴情一提醒,柴俊的懒筋就被抽得干干净净,他无奈的挠挠头,低头往书房去。柴情在小径尽头与柴俊分手,径直去了厨房,亲自指挥下人们熬药弄粥。
颜卿等柴氏兄妹一走,便开始马不停蹄的开始给阮依依物理降温。冰冷的毛巾敷在额头上,手臂上,脚背上,所有能露的出肌肤,都有毛巾在不停的擦拭,以防止她的体温过高,烧坏了脑袋,也把身体里的水份全都蒸发干净。
有了颜卿的照顾,阮依依勉强从一片混沌中逐渐清醒过来。她听到颜卿在咳嗽,也跟着咳了两声,许久,才平缓下来,声线沙哑,费力的问他:“师傅病了?”
颜卿点点头,笑着安慰她:“师傅年纪大了,这些日子爬山涉水的,没有好好保养,所以昨天落水后,受了风寒,就咳嗽了。”
阮依依知道颜卿说这话三分真七分玩笑,但她真得从来没有见过颜卿生病,哪怕是生死一线之时,也只是死伤而不是病痛。阮依依一直以为,他是修仙之人,又是雪豹化为人身,所以身体的构造会与常人不同,才不会生病。
如今看来,他也越来越象人了,不但有了人的七情六欲,还有了人的一些脆弱。
阮依依想笑笑,但刚扯开嘴角,就觉得肌肉酸痛。她只能收了笑意,恨铁不成钢的说自己:“我怎会病成这样?师傅明明治好我了。”
“你的身体,是我的血所养成的。师傅最近抱恙,你就会跟着虚弱。正巧昨天落水,你身子受不住,才会发高烧。”颜卿细细的将她的病情告诉了她,这次落水,他和阮依依会病成这样,也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料范围。颜卿虽然精神不济,但还是胸有成竹的说道:“放心吧,有师傅在,你不会有事的。”
也许是太久没有生病,突然的高烧,几乎把阮依依最后一点力气都烧没了。她的脑子又开始犯糊涂,晕晕乎乎的,又睡了过去。
随后的三天,阮依依一直处在高烧中。她半梦半醒的,被颜卿喂药喂粥,昏天暗地的睡着,整整三天,她都觉得自己走在一条幽深死寂的通道里,黑暗笼罩着她,伸手不见五指,没有声音,也没有风吹过的痕迹,身后有种令人窒息的危机感,逼迫阮依依不停的往前跑,却总也跑不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