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过去。”颜卿叫她。
阮依依很是吃惊,颜卿以前从来不在外人面前这样大声的喊她“阮阮”,忽然的改变,摆明了是有事刺激了他,又逼得他在这里宣示主权。
阮依依刚转过身去,颜卿就将她拉在身边不放手。
“阮姑娘,颜先生,这玄水湖是雪山融雪所形成的,所以水特别冰冷,千万别掉下去哦。”柴情好心提醒他们。
这玄水湖最有名的,便是这湖水的冰凉。这里有鱼有水鸟,就是没有人敢下湖游泳,偶尔有些年轻力壮的为了讨得女子欢心,显示身体强壮,全下湖游上几个来回,都是盛事,也难得有几个游了之后不生病的。
柴情见颜卿在照顾阮依依,便只是随口的说上两句,提醒他们一声而已。
眼看就到了玄水湖的船坞口,柴情正准备招呼阮依依他们下船,改乘大船时,突然,从旁边杀出另一条大船,对准他们的小舟,狠狠的拦腰撞了过来。
一阵尖叫声后,颜卿他们没有防备的纷纷落水。只听到“扑通、扑通、扑通”三声,湖面溅起水花,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颜卿抱着阮依依一起跌入水中,柴俊和柴情也不能幸免,没看清到底是谁撞了自己的船,也跟着摔了下去。
小舟上一阵慌乱,艄公和仆人们也跟着扑通跳下水,去救柴俊和柴情。一时间,水面上水花四溅,犹如青蛙跳水,冰冷的湖面上全是人头,大声呐喊着,呼救声此起彼伏。
撞他们的大船上,传来阵阵笑声,戏谑的看着他们狼狈落水,好不开心。
撞船时,阮依依正窝在颜卿怀里,两人吻得昏天暗地的,突然船身一震,正沉浸在浪漫回味中的他们因为没有防备,才被震下了水。
阮依依本能的撒手呼救,刚张嘴,冰冷的湖水咕噜噜的全都灌了进去,呼救声变成了泡泡,咕咕往上冒。
颜卿冷不丁的落水,他本能的伸手要抓住阮依依,想将她带上湖面,却被她用力的推开。
这些年来,阮依依爬山涉水,称不上游泳健将,但也有些水性。假如没有受惊,她是不会溺水的,但惊慌之下,求生的本能令她四脚狂舞,不停的划动着水,但却不得章法。湖水呛里肺里,更加令她惊讶。
阮依依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沉,象吸饱了水的海绵一样,水的阻力令她的划动更加无力,嘴里肺里全都是水,就连耳朵里也灌满了水,湖面上讥笑声冲破了水的阻隔,隐隐传到耳膜处。
莫名的,她有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她第一次进宫的情形。当时她不小心掉进了御花园的湖里,宽松的宫服象水鬼的手一般,拼命的将她往湖底拉去。她以为颜卿会奋不顾身的来救她,可是,当时齐浓儿依偎在他身边,将他抓住不让他上前。
那时,还有项阳,是他来救自己的。可是现在项阳不在,颜卿会不会来救自己?
被死神逼近时的恐惧令阮依依六神无主,缺氧的大脑竟在这个时候开始胡思乱想,她竟在这个时候,如此没有自信的怀疑起他们的感情,怀疑自己在颜卿心目中的地位。一颗眼珠不自觉的溢出眼眶,但很快就混入在湖水之中,谁也看不见,就连阮依依都不知道,她因为害怕颜卿不爱他,而自怨自艾的哭了。
“阮阮!”颜卿也被这刺骨湖水冻得打了个激灵,他忽然想起柴情提醒过他们,这全是雪山上融化的水,所以湖水的温度比一般的湖都要低许多。
湖面上方因为受到阳光照射,所以没有太大的感觉,但随着人逐渐下沉,寒气越重,水也越发冰冷。
颜卿被阮依依推开后,急忙向她游去。他刚一张嘴要喊她,就被倒灌了两口湖水。颜卿是雪豹,水性一般,他见阮依依渐渐往下沉去,没有冒险立刻潜下去救人,而是借助其力道上浮到湖面,深吸一口气后,屏住呼吸快速下沉,追上了已经不再挣扎的阮依依。
这时,阮依依已经没有力气,她几乎是半悬在湖中间。颜卿伸手从她腋下勾住她,手脚并用,如鲨鱼一般,迅速的往上游动,在最短的时间里,将阮依依带到了湖面上。
他们刚一冒头,就看到周边全是小舟,上面挂着柴家的锦旗。大家手忙脚乱的将颜卿和阮依依都拉了上来,这时,颜卿看到柴俊和柴情也刚被救上来,都在不停的咳嗽喘气,将肺里的水全都咳了出来。
颜卿转身将半昏迷的阮依依抱了起来,大掌按在她的胸口,开始施展内力,将肺里的水全都逼了出来,然后施以针炙,阮依依才慢慢的缓过劲来,无力的睁开双眼,茫然看着四周。
此时,他们全都转移到湖边的柴家画舫之上。这画舫,足足有三层,一楼甲板已经聚集了所有的护卫家丁和仆人,丫环们则拿着干净的衣裳到二楼替他们更衣。阮依依身体最弱,在二楼的卧室裹在被子里,喝着姜汤,靠在颜卿怀里许久都没有力气说话。
明明是夏日,但阮依依冻得直打哆嗦。仆人们不得不生火烧炭,将房间的温度提高。众人热得满头大汗,唯独阮依依仍然觉得冷,裹着被子许久都没有说话。
“肯定是牛家那个王八蛋!打听到我们出来游船,就假装不小心撞我们!护甲兵,给我杀过去,把那个王八蛋给我宰了!”屋外,传来柴情怒不可遏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盔甲的轰轰声,好象有人在排队列,准备出征似的。
阮依依疑惑的看着颜卿,又咳了两声。湖水太冰,喝了两大碗姜汤才勉强将骨子里的寒气逼出来,但身上还是没有力气。
阮依依很想去看个究竟,但看到颜卿深沉的眸子,知道他肯定不会答应,便小声说道:“师傅,牛家又是什么人?”
“朝廷收走了柴家茶、盐、铁的专营权后,无忧国很多大家族都趋之若鹜,想争得以上的专营权。十年前,同时起缘于江南的牛家终于得到了茶叶的专营权,做得风生水起,一跃成为无忧国的新贵。”颜卿在皇宫待了些时日,虽然不关心时事,但还是了解一些内情。他见阮依依听得津津有味,便详细的将中间的一些曲折说了出来,末了,他无奈的笑道:“牛家和柴家在江南时就有矛盾的,都是当地的大家族。柴家走后,牛家独大,但得到了榷茶权后,他们也跟到这里来了。”
阮依依顿时明白了,以前,只有柴家有榷茶权,虽说是被朝廷重新收缴回去,但最终又落到了牛家。本来就有世仇,牛家还得意扬扬的跑到大西北来炫耀,不针锋相对才怪呢。
他们在柴家的小般上,准备摆渡到这画舫之上去游湖,正巧碰到牛家的人,大约他们觉得是好机会,就干脆撞上来挑衅。毕竟,水面上的事,说不清楚,柴家一时半会的也不可能有证据去证明牛家是谋杀,而且,他们也没死,牛家这么做,肯定也是算好了才敢这么大胆。
只是,他们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们把颜卿和阮依依给撞下了水。
颜卿见阮依依的眼珠子又开始乱转,就知道她有了主意。果然,不等他问,阮依依就扯着颜卿着急说道:“师傅,快劝住柴情,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挑事。”
说完,就要推颜卿出去。
颜卿刚打开门,就看见甲板上已经纠集了一群人马,个个都银袍金甲,长矛短剑,好象突然一下从湖里冒出来的天兵天将。颜卿暗自赞叹柴家的实力,这样的队伍,就算是朝廷也不见得有这样的装备。
柴俊正在旁边劝柴情,但根本没有用。柴情刚抱了一身干爽衣裳,头发丝还湿漉漉的滴着水,脸都没有擦干净,就气得在甲板上组织人马,准备杀过去。
画舫对面,也停着一艘大船,比柴家的小些,只有两层,上面彩旗飘飘,大红“牛”字迎风飘扬。二层船舷上,站着一个身材中等的男子,长相一般,面露猥琐之意,特别是那身绿油油的长袍,看得让人忍不住的想起树叶上的蠕虫。
柴情一看到他就有种想针去戳他的冲动,特别是看见他靠在船舷上嚣张跋扈的样子,就气得指着他大骂起来:“牛屎蛋!你等着,我今天不杀了你,我不姓……”
柴情正骂得带劲,颜卿忽然不声不响的出现在她身后,伸手轻轻的按在她的肩上,柴情立刻戛然而止,惊愕的回头看颜卿。
“不要上他的当。”颜卿抬头看着对面,牛家画舫之上站着的正是牛家的独苗牛嗣郸。因为他出生在郸阳,嗣字辈,所以才会有这样一个谐音可笑原名字。但父母所取上了祖谱,牛嗣郸也没有办法,他最恨别人拿他的名字说事,柴情刚才当众骂他,他也气得够呛,按捺住不冲上前放火烧船,为的是等柴情带兵攻上,到时候有死有伤,官府也不能怪他。
柴情盛怒之下,想不到这么多,柴俊知道,却劝不住。颜卿只是轻轻的一句话,柴情就彻底冷静下来,崇拜的看着他,刚才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蛋立刻恢复了正常,甜甜一笑,说:“知道了。”
柴俊看得瞠目结舌,无奈的叹着女大不中留。
颜卿简单的把牛嗣郸的意图告诉了柴情,然后劝道:“你且去二楼陪陪阮阮吧!她有话跟你说。”
柴情见颜卿是来传话的,也不介意,点头蹦蹦跳跳的跑回二楼去。柴俊见柴情走了,这才松了口气,当场下令所有护甲兵保护画舫,又找来几个忠心的仆人,低语几句,叫他们赶紧去找柴智示警,然后看着对面失望的牛嗣郸,突然竖起了大拇指。
所有人都看见柴俊的大拇指,慢慢的倾斜,最后,大拇指向下,用力的往下顿了顿。
柴俊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用行动,表示了对牛嗣郸的轻视。
牛嗣郸本来也想做个手势来回应,可是柴俊已经先这么做了,自己再回击就显得没有力量。他恨恨的一拍船舷,吩咐开船,跟着柴家的画舫,不远不近,也知有何目的。
柴情刚到二楼,敲门进去后,就看见阮依依柔弱无力的靠在床边,闭目养神。柴情第一次见阮依依,只觉得她比常人瘦些,却没想到她身体这么弱。颜卿是医术高明,都没有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看来她的底子不是一般的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