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冷清,酷酷的,大家敬他是仙医,他哪怕一年不说一句话,也不要紧。但现在,他已是凡夫俗子,安慰妻子,哄女人开心是家常便饭,他却还没有入门。
“当时她染病,又遇到不法之徒想轻薄她,我奉皇帝之命来乐安城帮柴家重建乐安,便救了她。”颜卿长话短说,复杂问题简单处理。
这些陈年芝麻事,颜卿真得不太记得了。如果不是因为柴卿这么隆重的将这事画成画挂在柴家,他也忘得差不多。
现在,阮依依如临大敌的审问他,往事如同潮水般很快就涌现出来。颜卿隐约记得,当时为了救柴卿离开,他化身为雪豹,让柴卿趴在他的身上离开的。后来,又化身为人形喂她吃药,施针炙,再将她送回柴家。
他分明记得,他化身为人形时柴卿是昏迷的,或许,她中途醒来了颜卿并不知道。事后,颜卿以宫中御医的身份帮助柴家,与柴卿相处了三年。
但这三年,他们有礼有节,柴卿也没有表现出其它的异样。颜卿那时,一心学医,尽着仙医的本份,全无七情六欲,怎么可能猜出柴卿对他的心思。
三年之后,乐安城平安无事,颜卿便离开了这里。临走前,颜卿也没有特地的向柴家道别。在他看来,他不过是奉命来救一方百姓的,其它的,颜卿当真没有多想,也不可能闹出什么事来。
但这些话,阮依依怎么会相信。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人家好好的干嘛要改名,还令后人只用单名。画救命恩人让后人供奉这也说得过去,可是干嘛不嫁人?说心里有人,傻瓜也看出来柴卿心里的人是谁!还有,颜卿剪纸人,没事剪谁不象,怎么剪得象柴卿?不是贪图别人的美色,还能是什么?
颜卿知道,假如告诉阮依依,他之所以会剪成柴卿的样真得是无心的,她肯定不信。但这是事实啊!颜卿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佛牙山上修行,就算上山,他正眼看的女人也不多,大部分都记不住模样。只有柴卿,因为乐安城的原因朝夕相处了三年,这三年来,柴卿对颜卿最大的影响就是,颜卿记住了她的长相。
所以,后来剪纸人,颜卿很随性的就按照了她的模样来剪。尽管前前后后两千年来,剪出来的样子会有所变化,但总体还是相似的。
所以,阮依依一看到那幅画就觉得自己象她,也是情有可言。
这个理由,阮依依死活不信。但她又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也不相信颜卿对柴卿有感情,只能勉强的接受了。
颜卿见自己解释了半天,阮依依还不解气,为两千年前早该烂在泥里的事生气,便哄她:“师傅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谁知道啊!”阮依依一想到他跟柴卿朝夕相对了三年,柴卿眉目传情了三年,阮依依就象装满了柴油的汽球一样,一点就能爆炸。她越想越觉得郁闷,扯着颜卿的衣领就问:“你都活了这么长时间,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有没有问题!”
“真的没有。”颜卿是有苦难言啊,他活了五千多年,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阮依依已经开始哼哼哈哈的腹诽他:“你做人的时候没有问题,那做雪豹的时候呢?没有上了母雪豹?!”
面对阮依依这么粗俗的问话,颜卿胀红了脸,坚定的摇头。
“我不信!”阮依依眼珠子一转,开始脱颜卿的衣服:“快去洗澡,快去!你身上有别人的味!”
颜卿知道阮依依是无理取闹,但见她这么反感自己曾经与柴卿相处过的事,他便好脾气的点头,准备去找些水来,简单的沐浴一下。阮依依故意使坏心眼,偏不让他穿着衣服去找水,两人正暧昧的拉来扯去时,颜卿忽然停住,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提醒她:“外面有人。”
“谁?”柴俊和柴情带着他们来兰舒院时,仆人们都看到了,应该都知道他们是贵客。假如仆人们想进院子来伺候,一般都会提前打声招呼,不应该偷偷摸摸的靠近兰舒院。
颜卿屏气凝神的听了一下,摇头说道:“这人有些功力,他故意放轻脚步,呼吸声也很小。”颜卿又听了一会,忽然笑道:“不过,应该是个男人。”
阮依依当然明白颜卿为何而笑,来者如果是男人,不敢正大光明的让他们知道,十有八九是来打她的主意。
目前,打她主意的除了柴俊又会是谁。
这柴俊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太有钱太有闲,才没事找事的想挑战难度。明知道阮依依与颜卿有关系,还想撬墙角,真心是无聊透了。
颜卿突然低下头来,对着阮依依悄声说道:“阮阮,你说你这样是不是也算一枝红杏出墙来?”
“我才没有!你别冤枉我!”阮依依素来提严以律人,宽以待已。明知道颜卿没有问题,但就是有种控制不住的洁癖,想要颜卿洗干净两千年前的过往。但面对柴俊追求自己的眼前事,她又觉得应该用另一个标准来看待这件事――不能吸引别的男人的女人,怎么可能有魅力!
不过,既然颜卿都点出来了,阮依依觉得,她应该拿出点行动来证明,她是洁身自好的。
颜卿的声音,平时很冷清,即使在与阮依依交淡的,会额外的多些宠溺和疼爱,但他长年修行,早已习惯将感情隐藏于无形之中,所以,外人听来,还是会觉得他太过冰冷,不够热情。
只有阮依依才能听懂,他听似平淡无奇的语调中,蕴藏着多少情感。他想她的时候,总是默默的看着,被她发现时,他便淡淡一笑,如轻风拂面,绕着弯子的痒到她心里去。他疼她的时候,总是象哄小孩般说话,声线低得象厚实的棉絮,柔软得让人无法自拔。他恼她时,时常是不言不语,甚至不看她,但只要她假装有事大叫起来,他总是慌忙的用眼神四处找她,明知道她无事,还是会哭笑不得的低声埋怨一句“又顽皮了!”
睡前,他的呼吸象催眠曲,不用轻哼高唱,就能把阮依依哄得快快入睡。阮依依有起床气,每次起来无论早晚都会闷闷的坐在床上发呆,颜卿只要喊一句“快来洗脸”,那如珠似玉的嗓音,就把那些起床气全都赶走了。
颜卿只不过说了六个字,就把阮依依刚才所有的恐惧都赶走了。她有些别扭的拧着身体,小声说道:“有人……在外面啊……”
她的嗓音,就象被切成了薄片的年糕泡在清水中,洁白柔软,看似易破却柔韧无比,随着水波飘荡,随意的扭动,趁着听者掉以轻心的时候,无声无息的悄然潜入了心坎,小羽毛似的拂过脸颊,非要痒得听者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这才甘心。
颜卿耳力高人一等,别说脚步声,现在连那偷听者的心跳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如果是在别处的陌生人,颜卿会对这个偷听者无比的鄙视,但是,这次很特别,他竟然不排斥这个男人。
颜卿随意一扫这院子,就知道,仅凭着一般人的目力,是无法穿透这密密麻麻的兰花和其它盆景的树叶,清晰看到阮依依和他的身影。
刚进兰舒院时,颜卿以为这院子的主人太爱兰花,才把这里种得密不透风,不仅种在地面上花盆里,甚至还在院子栅栏处种了三层高高的树,在树上挂满了盆栽兰花。当他抱着阮依依坐到这桌上时,颜卿才发觉,这种种法,兰花无形间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
枝枝叶叶,花花盆盆的,只能以直线看进来的视线,几乎无法穿透这道天然形成的花墙。
颜卿刚才试着透过这花墙去看藏在后面的人,他能感觉到他们视线相遇,但却看不清对方。想必,对方也有这种感觉。
天黑,蚊蝇被满院的兰花香吸引过来,颜卿一边替阮依依扇着扇子降温,一边点燃薰香驱蚊。
蒲扇之下的凉风吹得很舒服,阮依依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之后,突然听到肚子咕咕响,这才想起,她累了这么久,天都黑透了,柴俊竟然没有来叫他们去吃饭。
明明说了,要请他们吃晚饭的,怎么能把人往这里一丢就不管了?难道刚才在花墙外的男人是柴俊,听到他们正在激战,所以悄悄走了,索性不叫我们用食?
阮依依利索的爬了起来,说:“师傅,我饿了!”
“饿了?那我带你去找吃的。”颜卿收了扇子,将薰香炉盖的气孔调小了些,然后又从乾坤袋里找出一些香料,塞进了阮依依腰间的小香囊里。
阮依依因为自带药香,对香料便有种本能的抗拒。腰间的香囊里一直空着,偶尔装点小碎银铜板,以备为时之需。颜卿知道阮依依身上的药香不但不能防虫,反而还很招惹那些小昆虫,特别吸引某些异性的注意,所以,他有意挑了些气味较大的香料,既能驱蚊,还能弄乱她的香气,让别的男人对她不会那样的感兴趣。
阮依依不耐烦的从碎银中挑香料,颜卿拉起她的手,问她:“不饿了?”
“呃……饿啊!”阮依依这才没有再理会这香囊里的香料,拽着颜卿一蹦一跳的走出了兰舒院。
刚出院门,见地上有块精致的方帕,款式简单,但质地不错,非常的干净,应该是别人不小心遗落的,便收了起来,与颜卿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