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看着阮依依清瘦的小脸,疼惜的说道:“没有阮阮,师傅哪里都不去。”
阮依依这才知道,颜卿刚才是故意吓唬她。她恼羞成怒的撇过头去,泪眼朦胧,死咬着牙关不理他。
颜卿意识到自己当真把她吓害了,有些懊悔自己这药下得太重,伤了她的心。颜卿温言软语的道歉,阮依依就是坚持不肯说话,连看都不愿意看他。
阮依依不时的会回想到刚才自己的害怕和绝望,越发的悲恸,伤心之余又恨自己不争气,竟这般恐惧他的离去,现在被他拿了短,让他知道了自己的弱点,如果真得分离,只怕她会比他更伤心。
颜卿也不着急,捧着她的小脸,不停的亲吻。他太久没有好好的疼爱她,他恨不得一刻千年,与她厮守到天荒地老。
但这些都不着急,他首要任务,是把这个还在生气的小娃娃给哄高兴了。
“师傅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吓阮阮的。”颜卿向她保证,但没有得到她的回应,颜卿眼珠子一转,又说:“不如这样,假如下次师傅犯了错,就让阮阮罚师傅,好不好。”
这个提议似乎有些诱惑力,阮依依终于肯正眼看他,不出声,就等着看他有什么好主意。
颜卿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低下头,含着软软红唇轻轻的咬了两口,没有放开,只是含糊不清的说道:“就罚我的小阮阮,离开师傅几日,让师傅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好不好。”
“不要!”阮依依一听这个惩罚是分离,急得大叫起来。
收住笑声的阮依依趴在那里,小脑袋象鹌鹑一样乖乖的耷拉在他肩上,眨巴着眼睛,认真的在思考他刚才的话。
芜情苑里五间房,全都住满了人。就算是布了结界,她也会觉得人多眼杂,好象有人偷窥。花锦殿是鱼娘的地盘,他们肯定不能去那,花房就更别想了,如果让这些花使看见颜卿,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
更何况,阮依依也不想她们看颜卿的模样,太恼人。
整个水境,除了这三处房屋,便全是山坡湖水花田清渠,这个山坡虽然在花锦殿的旁边,但平时很少有人上来,这里的花也是自生自灭的随性长着,算起来,还就是这里显得僻静安全些。
阮依依的思维完全被颜卿掌控,她傻乎乎的按照颜卿所说的话在不停的比动该到哪里合适,却没有想过,他们可以中途停止,或者等离开水境再找合适的时间地点。
颜卿见阮依依想得是头都痛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抱起她,拍着她的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的说道:“阮阮,师傅带你回芜情苑吧。”
阮依依坐直身体,瞪大眼睛看着颜卿,有种被耍的感觉。
现在阮依依就象被扔到火炉里被烧得噼哩叭啦乱想的柴火,怎么可能轻易的冷静下来。
阮依依直直的盯着颜卿看,见他不象在开玩笑,脸色一暗,又兀自伤心起来。
她就是这样,总是不肯轻易的说出自己的心事,即使是在颜卿面前,她也有所隐瞒,不会随便把自己的担忧和烦恼说出来。
阮依依不是矫情之人,她只是觉得,两个人相处,应该快乐才对。唇齿相依,也会有打架的时候,何况是人与人之间。她的经历已经很离奇,如今能遇到颜卿,就算吃尽苦心也不肯给她半分委屈,自己又何苦再去说些扫兴的话来扰他心神,令他烦恼。
更何况,她的喜怒,几乎全都来自于颜卿。她为他而欢乐,为他而忧愁,只有他才能左右自己情绪。所以,但凡她烦恼的,都与颜卿有关,阮依依更是不愿意让他知道,怕他只会烦上加烦。
无忧国宫变当晚,他们差点就阴阳相隔,阮依依永远都记得那种无法磨灭的感受。只要能好好的在一起,其它的,都是过眼云烟。
阮依依相信颜卿是真心担心她的身体才这样中途喊停,是很不人道,她也不可能欣然接受,但是,她还是顺从的点头答应,将心底那些失落和黯然深深的藏了起来。
颜卿嘴里虽然这样说,但并没有动。
当他得知阮依依在跟他呕气故意不来花锦殿时,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小女孩开始变得心事重重,却不肯跟他分享。他舍不得她委屈,她却总让自己变得委屈,颜卿不愿意让她为他隐忍,他要她肆无忌惮的活着,在他的看护下,过得比谁都开心。
他故意中途叫停,如果是以前,他能断定,阮依依就算不好意思反对,也会娇滴滴的爬在他身上假装生气的咬他。
可是,阮依依竟然答应了。
“阮阮……师傅有件事没有告诉你。”颜卿决定,今天要好好的跟她谈谈。当然,他不会直截了当的去说,阮依依自尊心强脸皮薄,万一哪里没有说好,只怕她又要多个心事藏在心里不说。
阮依依一直在等颜卿带她回芜情苑,半天没见他有动静,忽然听到他说话,疑惑的扭过头来看他,担心的问:“什么事?”
“我在养病的时候,鱼娘来看过我。”颜卿将她的头发一一捋顺,全都拢到耳后,露出她巴掌大的小脸。她本来就清瘦,不过三日,竟又瘦了许多。尖尖的下巴,都快瘦成钉子,好象一用力,她就能把这下巴戳进他的身体里去。
颜卿无奈的摇摇头,捏着她的下巴,说道:“她答应我帮你,也把治你的方法告诉了我……只是你总是不好好养身体,让为师如何治你……”
阮依依直接忽略了后面那句话,她激动的抓着颜卿的胳膊,问道:“真的吗?鱼娘会这样好心?”
“嗯……”颜卿没有瞒她,他摩挲着她的瘦瘦的背,笑道:“她有个条件,就是要我把乾坤袋给她。我已经答应了!”
“不行不行,乾坤袋是师公给你的,里面全都是佛牙山的医书和药,怎么能给她。”阮依依真得急了,她的身体她清楚,虽然总是病怏怏的,但还不至于死亡。
只要不是大病,她才不在乎,怎么能拿乾坤袋去换!
颜卿双手一摊,破罐子破摔的说道:“没办法了,我已经答应了。而且,鱼娘也把治你的方子告诉了我,我不能反悔。”
阮依依见事情不能挽回,越发内疚。在无忧国,颜卿为了她做过让步。现在在水境,他同样为了她也做出了让步。阮依依自艾自怜的觉得自己太没有用了,只会成为他的包袱,却从来不能帮助他。
颜卿见火候差不多了,故意叹气:“唉,本来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能把我的阮阮治好,不再受病痛之苦。可是,我现在有点后悔了……”
“为什么?”阮依依的心里悄悄犯了嘀咕,暗自猜测颜卿说这话的意思。
颜卿勾起阮依依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认真又严肃的说道:“因为我的阮阮,开始不相信师傅,开始藏着心事不告诉师傅。你这么做,师傅很伤心!”
“呃……”阮依依立即矢口否认:“没有!哪里有!”
“那阮阮为何不来花锦殿接师傅?”颜卿不让她退缩,紧逼着她问:“为何答应师傅回芜情苑,你分明是不愿意的。”
阮依依急得舌头打结,她哆嗦了半天,才辩解道:“阮阮不去花锦殿,是怕……怕看到花使她们……她们……想着师傅!”
颜卿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但他强忍着笑意,仍然绷着脸,要阮依依继续说出心声。
“阮阮只是想哄……哄师傅开心……阮阮想师傅,阮阮怕师傅会突然不见了……哇……”说到最后,阮依依终于委屈的大哭起来。
颜卿见她终于又回复到在佛牙山的骄纵样,高兴得不得了。
别人都嫌女子过于骄纵不懂事麻烦讨厌,颜卿却反其道而行之,看不得阮依依有半点委曲求全的懂事乖巧。有他宠着,惯着,就该让她横行霸道。假如不能让她过得这样纵容,又要他这个师傅何用?
“听话,以后不许藏心事,最重要的,不能委屈自己,明白了吗?”颜卿的再三叮咛,温暖了阮依依的心,刚才的伤心早就抛到九宵云外去了,她抱着颜卿,兴奋的在他怀里不停的蹦达,到最后累了,才稍稍安静的停了下来,问他:“为了师傅,也不能委屈自己?”
“如果师傅成了阮阮委屈的原因,那你还要这个没用的师傅?”颜卿故意逗她:“到时候把师傅扔到一旁去,让他自生自灭。”
“不要,阮阮舍不得!”
“阮阮舍不得扔师傅,就象师傅舍不得阮阮受委屈,知道了吗?”
“嗯。”阮依依那小心窝被颜卿的话熨得服服帖帖,阮依依忽然想起颜卿先前说的话,问他:“师傅,你说鱼娘教了你治我?阮阮只是宫变的时候受了些伤而已,并没有其它问题啊。”
颜卿觉得是时候要把她的情况告诉她了,便把她失了一魂一魄的事如实的讲了一遍。阮依依这才明白,这些日子她总是精神不济,记忆受损的原因所在,她揉着太阳穴急切的说道:“那师傅快些治阮阮吧,阮阮这些日子每晚都听到有个女子在哭,哭声太凄凉哀怨,听得阮阮也想跟着哭……阮阮都开始幻听了,师傅快点帮阮阮收魂吧。”
“鱼娘把给你治病的药,全都下到了我身上。”
鱼娘擅长使蛊,更擅长养蛊。其实,蛊不过是养蛊人用心血和种类药材混养成的生灵,说得直白点,便是带着生命的药丸。平常的药丸,吃进去被吸收了,最后经过身体的代谢离开本体。但蛊不会,它不但有着医药的功能,还能停驻在体内,与宿主共同生存,相互依靠,相辅相成。
所以,养毒蛊,能把宿主控制一辈子,养医蛊,则可以一劳永逸,保人平安一辈子。
尽管颜卿已经痊愈,他可以用附灵咒确保尚存在阮依依体内魂魄的稳定,但她失去的那一魂一魄,颜卿再用附灵咒,效果就要差很多,就算强行附着,也可能会随时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