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期之内,我和师傅都不会再回来了……或许,几十年之后,我们会回来……以后的事,谁知道呢?”阮依依只能给他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王仕青淡淡的笑了起来,他突然伸手过来,拉起被子,替阮依依盖严实了,然后掖了掖被角,又呆呆的站在旁边,盯着阮依依的额头看。
他不敢妄想去亲吻阮依依的唇或者是脸颊,但临分别之时,他绅士的亲亲阮依依的额头。她希望她能记住他唇间的温度,还有他这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
最终,理智战胜了感情,再一次将已经掖好的被角又掖了一次,王仕青将包袱放在床边,准备离开。
门,打开后,王仕青回头看她。阮依依已经支撑起上半身,默默的望着他,这个将暗恋酝酿成苦涩的男人,一个她只能辜负不能圆满的男人。
“我会在京都等你,存半世的话,与你说。”王仕青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阮依依跌回床里,流着眼泪,不知该如何是好。
半世,便是五十年。人生七十古来稀,王仕青现在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他所说的半世,全是他剩下的一生。他等她半世,只等她再回一次京都来看他。他会结婚生子,他会将所学的医术发扬光大,他会将这份暗恋继续酝酿升华,到半世之后,再让他们全部挥发。
颜卿听到隔壁房间开门的声音便走了出来,王仕青已经不告而别。阮依依哭倒在床里,他搂紧她,小声的安慰她:“阮阮,他会想通的。”
“嗯……师傅,阮阮这样伤他……对不起他……”阮依依抽抽噎噎的指着床边的包袱,伤心的说道:“他还送来了这个……”
颜卿一看,只见一个大包袱里,除了瓶瓶罐罐,还有一个小食盒。阮依依已经打开了食盒的盖子,里面,装着几根油条,和一小盅豆浆。因为一路赶来,豆浆已经全部洒了出来,但那几条油条,依旧香脆,黄澄澄的,保护得很好。
阮依依自受伤后,就再也没有进食过,又过着以前在佛牙山的生活,整日靠药物维持身体机能。她想吃豆浆油条都快想疯了,在归燕阁,只要醒来了,就会忍不住的问谨嬷嬷她们要油条吃。
但是,她从来没有在王仕青的面前提起过。她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知这些的,但是,这食盒里的油条,是王仕青的一片心意。阮依依真得很后悔,自己在他前面提起要他成亲的事,她这么做,就象一把钝刀子用力的割着他的心,还要逼他笑着说好。
颜卿见阮依依哭得伤心,抹****的眼睛,哄了很久,阮依依最终还是因为身体过于虚弱而睡了过去。颜卿一直抱着她,直到她睡沉了,才起来,将包袱收拾好,来到项阳的房里,将睡在外面树枝上的魅然叫醒:“王御医刚走,你们帮我送送他。”
魅然见颜卿的脸色不太好看,不象生气,反而还有点伤感的样子,拿不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应了一声正要离开,颜卿突然叫住他,在乾坤袋里翻了一下,又找出一本书来。
项阳探头一看,这书上的字写得是歪歪扭扭,乱七八糟,狗爪子按在上面都比这字好看。魅然一看那字,比婴儿写得还难看,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这是哪只鬼写的啊!到底是字还是符?”
颜卿瞥了魅然一眼,魅然立刻不敢再笑。项阳也跟着收住了笑意,仔细又看了两遍,不确定的问颜卿:“这是依依那丫头写的?”
“她刚来这里的时候,不会用毛笔,我逼她抄医书练字。这本是她抄得第一本,最简单的一本医书,叫《脉症》。魅然,你拿去送给王御医,就说是依依送他的礼物。”
颜卿说完,将医书递给他。魅然想都不想,就象阵风似的赶了出去。项阳目瞪口呆的看着颜卿,问他:“师兄,你这样,不太好吧。”
“我知道不该给他念想,但有时候,太绝情了,反而令他更加念想。与其让他永远记着依依对他的心狠,不如给他些美好回忆……”
项阳傻傻的看着颜卿,半晌才说道:“师兄,你这话,太深奥了,我怎么听不懂?”
颜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不需要懂……洗洗睡吧。”
第二天启程,颜卿等人一路向西南方进发。
随着他们逐渐往西南方前进,路上的风景也开始变化。离开京都不久,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刺骨寒风中带着生命的喜庆。不过走了十几日,众人就纷纷脱去冬装,换上了春装。又走几日,连春装都嫌厚,全都轻装上阵,穿着夏装迎着暖日,鸟语花香的,好不快乐。
阮依依的身体没有太大起色,但自从整日能与颜卿腻歪在一起后,心情舒畅到极致,人也变得精神多了。
刚离开京都时,她每日最多清醒一个时辰。如今,她最晚能在晌午时分醒来,与颜卿他们说说话,聊聊天,一直熬到傍晚再吃些清淡米粥才睡去。
遇到山路等地形复杂的路,颜卿甚至会带着阮依依下马车,慢慢的跟在后面走动。
说来也奇怪,阮依依明明少了一魂一魄,但在颜卿的照顾下,她除了体质虚弱外,其它方面都在恢复。她彻底失去了在朝凤殿药浴的那一块记忆,这点,颜卿觉得是天上给的恩赐,令他放心许多。
阮依依总是觉得精神不济,记不住事。有时候别人刚跟她说的事她转头就忘,但却对自己在穿越之前发生的事记得一清二楚。她问颜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颜卿只说她因为受伤过重流血过多,才伤了记性。阮依依认为十有八九可能是流血过多导致大脑缺氧,才会这样。
不过,尽管她开始变得健忘,但有颜卿守着,香瓜他们对她也是无微不至的照顾,生活并无大碍。
这天,他们来到一座大山脚下,项阳从马上翻了下来,跟颜卿商量:“师兄,这座魇月岭便是无忧国与女儿国的分界线。这山过于凶险,据说悬崖上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刚够一辆马车通行,稍不注意就会翻下山崖。但如果我们不直接翻越魇月岭,而是绕路而行的话,至少要花上半个月。师兄,你意下如何?”
颜卿犹豫了一下,问他:“你可有把握驾这几辆马车?”
项阳也没有走过魇月岭,他看了看这三辆马车,只能大致的估算着:“我可以驾一辆通过小路,魅然是花精,他也应该没有问题,剩下的那辆,就难说了。”
小四见项阳发愁,主动请缨:“主子,让我来驾一辆马车吧。”
香瓜心疼小四,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但这么多人前又不能驳了他的面子,香瓜只能在小四身后拼命的冲着项阳摆手,暗示他不要同意。
阮依依见香瓜急成这样,窝在颜卿怀里咯咯直笑,说道:“师叔,剩下这辆马车,让师傅来赶不就行了。”
项阳、小四和香瓜异口同声的对着阮依依大声的喊道“不行!”,好象刚才阮依依的提议是个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主意。
“依依,师兄怎么能赶马车,他要照顾你的。”项阳直接一票否决,不管阮依依同不同意,将她的想法彻底拍死。小四见状,旧事重提,再三保证自己学了些功夫,驾马车轻车熟路的,肯定不会有问题。
香瓜的手摆得更加厉害,项阳对小四信心不大,见香瓜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吓得花容失色,正准备找个理由拒绝,小四突然凶巴巴的说道:“臭婆娘,你又在我后面使坏!”
阮依依一怔,又悄悄的笑了起来。
香瓜就是小四的克星,整天都被香瓜指使的团团转。但是小四很好面子,在众人面前总喜欢说些不太雅观的字眼来强撑自己的男子汉气概。刚才他骂香瓜是“臭婆娘”,阮依依掐掐手指一算,今晚小四要遭殃。
不用等到晚上,香瓜立刻翻脸,一跺脚,转身就跑开。小四也站不住,讪讪笑的直往后退,一直退到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才赶紧的转身去追香瓜。
“这小两口,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隔个十天还要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唉,平时见香瓜很温顺的嘛,怎么一嫁给小四后,就变成了泼妇?”项阳摇着头,感叹着婚姻是把杀猪刀,把香瓜给修理成了一个标准的妇人,全然没有做姑娘的时候可爱。
阮依依见项阳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忍不住打趣他:“师叔,亏你在百花丛中游戏了这么多年,竟然连情趣都不懂。香瓜和小四这是打情骂俏呢,他们小两口子就是喜欢这么玩,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呢。”
“哟哟哟,我师兄把你的身体养好了,把你的嘴也给养得厉害起来了。”项阳摸着下巴,似笑非笑的说道:“男人嘛,娶妻求贤,除了要相夫教子,还要相敬如宾,图个省心还要养眼。当真娶了象香瓜这样的,整日哄着,谁有这个闲心啊!我以后,才不会找象你们这样的!”
阮依依听着听着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她扭头看着颜卿,巴不得天下大乱:“师傅,师叔在骂你。”
“让他说去……你不觉得酸酸的吗?”颜卿说完了,还不忘了再加上一脚:“项阳,话可别说得太满,小心以后你追在别人身后求巴结,别人都不要你。到时候,你可别到我面前哭哦。”
项阳高振双臂,得意的笑道:“知道我项阳的绰号是什么嘛!想当年我在京都当国师的时候,号称京都采花手!京都的姑娘哪个不拜倒在我的长袍下!哪个不是抢着要给爷洗靴子!哼,我项阳要找就要找个漂亮贤惠的,爷指西她不敢去东,爷说饱她不敢提饿的女子!”
“吹吧吹吧,你就拼命的吹吧!”阮依依打着呵欠,靠在颜卿怀里,懒洋洋的说道:“师傅,已经是晌午了,你们再不上山,天黑前怕是连山腰都爬不上去。”
颜卿见小五还在劝香瓜,看来一时半会的还劝不回来。估摸着现在上山,最多走到山半腰,要走那悬崖小道怕是要等明天才行。
与其在山半腰上过夜,不如在山脚下寻个避风的地方让阮依依睡在马车上,好好休息,明日再赶着马车上盘山路,争取赶在晌午之时,天气最好的时候,走悬崖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