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嬷嬷见她问,回道:“皇后娘娘说要我们准备除夕晚宴的衣裳,年嬷嬷送来后娘娘不满意,就留在朝凤殿里准备连夜赶制。谁知道,突然听到巨响大家还以为是打雷,吓得躲在宫里不敢出来。后来听到外面有刀剑声,我们才赶紧跑出来找皇后娘娘……阮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颜卿在一旁听得真真切切,眼看项阳手上全是伤残士兵,就算是再冲出去,战斗力也大大削弱,只能是送死。
“谨嬷嬷,这里有多少宫女?”颜卿突然上前问她。谨娘娘一愣,说道:“朝凤殿加上我和柳翠姑姑有二十人,年嬷嬷带了四人来,一共有二十五人。”
颜卿拿起桌上针线筐里的一把剪子,问道:“可会剪纸人?”
宫女们纷纷点头。颜卿说了声好,拿起剪子快速剪了一个穿盔甲的男人,然后递给谨嬷嬷,说道:“还要劳烦嬷嬷,把宫里所有的剪子和纸都收集起来,按照这个模样,剪纸人,越多越好。”
谨嬷嬷不明就里,但她什么都没有问,便将所有宫女分成两队。一队人留在宫里就着这房里的剪子和纸剪纸人,另一队人则到朝凤殿其它宫房里找来材料,然后再回到这里一起剪纸人。
齐浓儿见颜卿要剪纸人,忽然笑了。她在吴洛宸耳边低语,吴洛宸的眉头也渐渐舒展。
只有项阳,忧心忡忡的看着颜卿,欲言又止。而颜卿,根本不理会这里已乱成一团,他深情脉脉的搂着阮依依,缓缓走到到窗前,看着寒风大雪中的古树,慢慢说道:“阮阮,灵鹊死而复活,一定要过三天才能完全恢复。这三天,不宜移动他。记住,三天后,再将他从树上取下来,带回国公府。”
阮依依低头不语,就是不肯答应颜卿。她有着不祥的预感,颜卿跟她说这些,仿佛就象是临终告别一下,这种感觉,象海边突然掀起的巨浪,把她打懵了。
“我知道,师傅是想用附灵符将这些纸人化成真人,就象阮阮一样,去上阵杀敌……”阮依依不想颜卿这么做,但她知道,在这种情形之下,颜卿一但决定要这么做,谁也拦不住。
阮依依不想拖颜卿的后腿,但是,刚才颜卿用血救了灵鹊,长时间布了结界,没少花灵力。以前颜卿怕阮依依总跑出去惹事,在国公府布结界,她以为很容易,现在才知道,这有多伤身体。
现在,颜卿还要施血使附灵符,把刚才阵亡的士兵的灵魂全都引渡到纸人上,再利用他们冲锋陷阵杀敌突围。拖着时间等袁铁轩来救 人,这不但是损耗灵力的事,还会要了颜卿的命。
颜卿正是因为知道有这个可能,才会这样对她说这番话。
阮依依想哭,可是她不愿意颜卿牵挂。她强忍着眼泪,低着头,闷闷说道:“师傅,我……”
“师傅答应阮阮,不会有事的。师傅是仙医,阮阮忘了?”颜卿的话并没有取到什么安慰作用,阮依依也不管有多少人在看,扑在他的怀里,双手环腰,不停的,低声的,呢喃着,只有颜卿才能听懂的不舍。
颜卿抱着她,双手缓慢的抚摸着她。
这次,比以往都慢,细致得,连她的每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放过。脸颊,布满泪痕,看得颜卿心疼,怎么都吻不干,瘦弱的背在不停的颤抖着,柔软的腰肢因为哭泣变得更加的无力,全身的重心都倚靠在颜卿的怀里,薄薄的云锦月裳之下,是颜卿爱不释手的身体。
吻,如雨点般,落在阮依依的脸上,沿着颈吻到手。
房里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包括齐浓儿。阮依依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她死死的拽着颜卿,就是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哭。
她知道,自己和颜卿迟早都会面临分离,但她总是美好的想像着,那将是白发苍苍儿孙满堂之时,两手手握着手,含笑离世。她想像不到,除了死亡还会有什么情况会令他们分开,却没有想到,原来这种情形会来得这么的快。
她没有权力阻止颜卿,因为他是仙医,他要保护无忧国,要用他的生命来实践他的使命。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阻止颜卿这自杀式的行为,她寄希望于自己的伤心能令颜卿忘记这个责任感,哪怕做个逃兵也好。
她只要颜卿好好的永远和她在一起,所谓国破山河,又有什么重要的。
颜卿哄着她,就象从前一样,哪怕她因为起床气而娇纵哭闹时,耐心又疼爱的哄着她。阮依依终于哭伤了,她气息率紊乱,突然被自己呛着,大声的咳嗽起来。
“师傅,我陪你,我会使毒针,能帮你杀几个是几个。”阮依依恳求颜卿,将他抱得更紧:“师傅,你说过,不跟阮阮分离的!你让阮阮跟着你一起去杀敌好不好?师傅,你别扔下阮阮不管!”
“傻瓜,师傅怎么会扔下你……”颜卿将她飘散在外面的碎发都整齐的捋到耳后,摸着头上的露水珍珠,心疼的说道:“师傅舍不得阮阮的……”
阮依依傻呵呵的笑了,她听到颜卿说舍不得离开她时,笑得特别开心。她不在乎生死,只在乎是否与颜卿一起。如果真得要死,她宁愿自己先死去,这样,她就不能承受没有颜卿的生活。至少,她是这样自私的期望着,先死去的是她而不是颜卿。
“这精灵指戒,可以唤醒所有精灵。阮阮你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有精灵,你就可以借着这精灵指戒唤他们出来。”颜卿的手缓缓的在精灵指戒上摩挲着,他深情的说道:“以后,师傅就和阮阮住在有精灵的地方,陪着阮阮玩耍,可好?”
阮依依不安的点头,她拉着颜卿的手,继续恳求他:“师傅,我还会下毒,大不了,我帮你撒毒粉,好不好……”
阮依依一心哀求颜卿,她不知道,这个时候,项阳悄悄的走了进来,无声的做着口型,告诉颜卿,纸人剪好,霍安邦又要发起新的一轮攻击。
颜卿知道,再晚,他们就要全军覆没。
颜卿心疼的吻了阮依依的额头一下,抬头时,突然说道:“你还不下手!”
随着颜卿的话间,阮依依突然后颈一痛,昏了过去,倒在颜卿的怀里,不醒人事。
是项阳在立掌为刀,悄悄站在她的身后,将她打晕的。
颜卿抱起她,刚要说话,项阳赶紧摆手说道:“我没敢下重手!我知道她身子弱,我下手很轻的。”
颜卿无奈的笑笑,抱着阮依依来到谨嬷嬷那,将乾坤袋绑在阮依依的腰间,诚恳的请求道:“还请两位嬷嬷,帮我好好看着她。如果她醒来,千万别让她跑出来杀敌。”
谨嬷嬷和年嬷嬷受宠若惊,连声说好,接过阮依依将她放到床里,默默的坐在旁边守着她。
桌上,摆满了大小各一的纸人。颜卿将纸人全都收归到一起,单独来到另一个房间,割破食指,开始在纸人上画符。
他每画一道符,就念一段附灵咒,他的每一滴鲜血顿时绽放出绚丽光彩,照亮了屋子,也照亮了外面,大火的光晕也比不过他的色彩,刚死的士兵灵魂听到他的召唤,蜂拥而至,附着在纸片之上,瞬间变成一个穿着盔甲手拿刀剑的禁军护卫。
齐浓儿和吴洛宸都站在门外守着,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士兵走出来。紧接着,那房间仿佛有了魔力,不过一盏茶时间,就陆续走出了三十多人。
项阳见人数差不多,便重新编排队伍,将纸人和真人混合在一起。他私底下告诉那些受伤的护卫,由他们负责保护纸人不被火烧,其它的,则由纸人冲锋。
纸人不怕刀枪,哪怕被捅得全身是洞都不要紧,但是,万万不能被水浇被火烧。霍安邦他们根本不知道颜卿会用纸人做兵,只要不被他们看出破绽,足以应付他们一轮又一轮的攻击。
宫女们又剪了一筐纸人,项阳将纸人送进去时,发现颜卿十指已经全部割破,脸色苍白,已经无力站立,而是坐在桌前继续画符。
“师兄……”项阳不忍心再看下去,他想去抢过那些纸人,却被颜卿推开。
颜卿稍稍喘了口气,问道:“多少了?”
“有三百个纸人了。”项阳哽咽着说道:“师兄,不要再画符了,再画下去,你的血就流干了。”
颜卿有些困乏的闭了闭眼,看了看剩下的纸人,问道:“足够突围了吗?”
“够了!”项阳回道:“我们目前只是防守,不让霍安邦和奕世王子冲进来。他们还没有发现纸人的奥秘,所以,一鼓作气,是可以冲出去的。”
项阳见颜卿还有些疑虑,好象还要再继续画符多凑些纸人,赶紧劝道:“我派去求救的人应该快到了国公府和袁将军那,如果我们这个时候突围,顺利的话,可以在沐恩殿与他们汇合。师兄,你还是保存体力,与我们一起突围吧。”
颜卿用手按在胸口,大声的咳嗽了两声。当他的手离开胸口重新放回在桌面上时,项阳赫然看见,一个血手印在他一尘不染的白袍上,触目惊心,骇得项阳上前扶住颜卿,问他:“师兄,你……”
“项阳,还记得如何解锢心咒吗?”颜卿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反问他:“你愿意解开锢心咒,拼死一博吗?”
项阳一路杀进宫来时,身上也受了不少伤。虽然上了药止了血,体力也消耗大半。此时,宫里除了那些幸存下来的禁军护卫外,能加入斗争的只有那些纸兵和他们两人,齐浓儿要护着右右的安危,吴洛宸能自保已是万幸。
颜卿这么问项阳,便是要拼出性命去保大家无忧。为了还在昏迷中的阮依依,他愿意以命换命。
项阳点点头,说道:“师兄,我什么都听你的。只是,你已经是强弩之末,我怕你解了锢心咒,现了真身……”
“事到如今,不必多言,就这么办吧。”说完,颜卿在项阳的搀扶下,离开了房间。刚打开房门,就看见齐浓儿抱着右右站在门外,吴洛宸手执利剑,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