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只是随意一瞟,就知道,这是伽蓝国的奕世王子。
紧跟在他身后,穿着黑色长袍,眼睛锐利如鹰眼的人腰间别着一把弯如弦月的匕首,上面闪着血红光芒,却带着淡淡的羊膻味,这人应该是奕世王子的贴身带刀侍卫。
侍卫旁边,站着一个身材与他们相似的男人,普通的相貌普通的气质,但手指间全是淡淡的药香,正是今天白日在大街上遇到的国医。
奕世王子一路叫好,鼓掌来到颜卿身边。人种不同,他的身材比颜卿高些,肩膀也更宽阔,整个人显得更加魁梧粗犷。
本是王子,又是伽蓝国的太子,举手投足之间更加霸气富贵。可不知为何,阮依依发觉奕世王子一走到颜卿身边,他刚才笼罩着身上的那层光芒竟神奇般的消失了,他不过是个身材高大的异族男子,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奕世王子将右手握拳曲在胸口之上,略微弯腰后便算是行了见面礼。颜卿入乡随俗的也曲臂在胸稍稍弯了弯腰,算是回礼。
“您一定是仙医,久仰久仰!”奕世王子嘴里很客气,但他的眼神却一点都不客气。他挑剔的上下打量完颜卿了,将目光转到阮依依的脸上,扫了两眼后,忽然笑道:“这位应该是阮姑娘吧。”
阮依依这才清醒了大半,她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看清面前的男子后,突然发现原来他蓄着络腮胡,本能的躲到颜卿身后,小声嚷着:“真脏……”
阮依依一直不喜欢长络腮胡的男人,特别是那种卷曲得象贵妇犬似的那种。而奕世王子正是伽蓝国有名的美髯公,胡子不但长得浓密乌黑,还特别的卷曲,全都纠结在一起往一个弧度弯曲,迷死了伽蓝国所有妙龄女子。
到了无忧国,尽管第一次见他的人都惊讶于他这太有个性的胡子,但都很有礼貌的选择没有看见,并不会大惊不怪的表现出不知应。
可是阮依依一看见他就嫌弃到不行,不但不愿意看他,还嫌弃他的胡子脏。奕世王子感到莫大的耻辱,但又对她这小女孩的动作很有兴趣,只能强压下怒气正准备继续跟颜卿打哈哈,吴洛宸已经开口要他们各自坐好再聊。
项阳趁机拉着颜卿来到他们的座位坐下,也不知是谁安排的,奕世王子正好坐在阮依依的身边。那个带刀侍卫面无表情的站在奕世王子身后,国医则坐在颜卿的旁边。
颜卿和阮依依就这样被奕世王子和国医夹在中间,阮依依别扭的往颜卿怀里钻了一下,被齐浓儿看见,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吴洛宸见他们都已落座,便又举杯劝大家畅饮。齐浓儿做陪,喝了一杯后,便命宫女们主动上前去倒酒。
颜卿和项阳的酒量都不错,但突然起来就被灌了三杯,刚坐下便有些醉意。项阳很快被那些大臣和伽蓝国的使节围住,杯筹交错,以一抵百,根本无法分身来照顾他们。
也有些不识趣的人来跟颜卿敬酒,均被拒绝,渐渐的没人敢再来,但奕世王子却对颜卿颇为热情,国医也不时的与颜卿切磋医术,整个宴席上,只有那个带刀侍卫和阮依依跟没人事的,其它人都在忙着应酬。
奕世王子明显对阮依依有兴趣,他不停的追问阮依依的年龄、喜好、生活习惯以及是否有婚约。阮依依本不想理他,但考虑到她是他钦点出席的人,怎么也要表现得落落大方,便强打起精神,应付的说了几句。
也不知是魅然的话起到了暗示作用还是真得自己鼻子太灵,阮依依总觉得背后站着的那个带刀侍卫身上散发着血和羊膻味,这两种味道混在一起怪难闻的,再配合着奕世王子随着说话时一动一动的胡子,阮依依简直快要晕昏过去。
“依依,你过来。”就在这时,齐浓儿向她招手。
阮依依如释重负,赶紧的坐到齐浓儿身边。奕世王子见她离开,也没跟去,又与颜卿寒暄起来。
国医和奕世王子将颜卿夹在中间,一个问医理,一个问些没油没盐的事,中间每人还不时的敬酒灌酒。颜卿应付自如,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松懈,他们就会旁敲侧击。奕世王子一定很紧张,想知道他到底知道些什么,而颜卿也希望通过这次对话,能探听到一些他们的来意。一来二去,外人看着他们相聊甚欢,却不知他们刀光剑影,中间有多少回交手,都悄悄迸着火花,一失足则千古恨啊。
颜卿见阮依依坐到齐浓儿身边去了,愈发放心,不用将一半精力放在她身上照顾她后,应付起奕世王子就愈发的得心应手。
当奕世王子说到自己小时候在西北边疆确实与霍老将军有几面之缘,听说他唯一的儿子得了恶疾,趁机带国医来帮忙医治,顺便向颜卿学习学习时,颜卿只是笑笑,说道:“今日在街上看到国医,有幸有幸!”
国医倒也不慌张,好象早就想好了说词,听到颜卿主动提起,便应道:“在下是个医痴,一听到哪里有疑难杂症就心急想赶来。所以在下抛下奕世王子先行赶来京都,也没时间上门递拜贴,便去了霍府。没想到,竟然能在街上遇到仙医,缘份啊!”
颜卿一听,笑道:“霍家公子的病,确实棘手。国医如若能治好,也是功德无量啊。”
国医的脸色变得难看,就连奕世王子也笑得僵硬。他突然转头看向阮依依,问道:“不知阮姑娘可有夫君?”
不等颜卿回答,奕世王子又说:“看我这记性,喝了点酒就失忆了。刚才阮姑娘还说自己尚未嫁人,怎么可能有夫君。”
颜卿的手不经意的抖了一下,他不置可否,只是抬起头痴痴的望着正在跟齐浓儿交头接耳的阮依依,意外的发现,吴洛宸也正怔怔的看着阮依依,他毫不掩饰的欣赏着她,眼神里,全是赤裸裸的占有。
她今晚真美,美得这冬暖阁里一半男人都这样色眯眯的盯着她看。颜卿真得后悔自己将她打扮得这样漂亮,让她成为了宴席上的一道美味,引得别人垂涎三尺,只怕会有后患。
阮依依正坐在齐浓儿身边与她闲聊,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此时有多少人在看她。因为,齐浓儿的问话和吴洛宸目不转睛的注视,令她很不自在。
“你颈上的,是精灵指戒?”齐浓儿压抑着嗓音里的颤抖,但她的声音里,还是带着明显的嫉妒和恼恨。
阮依依用手捂着那精灵指戒,想起在马车里,项阳的话,忽然觉得,这精灵指戒还真是有点太显眼。至少,齐浓儿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关于它的,肯定有来历。
“嗯,师傅给我的。”阮依依实话实话,她也想不出其它的措词。这是颜卿给她的定情信物,如若让齐浓儿知道,只怕她要吐血身亡,临死前,也要拉自己做垫背的。
齐浓儿苦笑着,喝完一杯满满的白酒后,火辣辣的直冲脑门。她盯着那精灵指戒别提有多碍眼,但还是忍不住的看,不由自主的感叹道:“这精灵指戒,我师兄看得甚是宝贝。它是佛牙山的精灵送给我师兄的,没想到,竟然给你了。”
阮依依犹豫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的安慰对于一个正在吃醋的女人来说不但没有灭火的效果,反而还是火上浇油。但是,如果她默不作声的承认了,只怕齐浓儿会更加生气。
反复思量之后,阮依依找了一个好借口:“我是师傅的徒弟,这东西不是该由师傅传给徒弟的嘛!”
“哼,那你的意思是说,当年我问师兄要这指戒他不给,是因为我是她的师妹而不是他的徒弟?”齐浓儿的声音不大,但冰冷得,象天山寒冰。
阮依依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心想:“师傅不给你,你凭什么拿我撒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戴出来。戴出来,又被你揪着说,真烦。”
齐浓儿见她不哼声,抬头看了看她云髻边的两颗露水珍珠,又说:“你头上戴的,是佛牙山的露水珍珠吧。”
“嗯……也是师傅给的。”阮依依真得不想跟她谈这些,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都在刺激齐浓儿,令她更加的嫉妒她。
可是,齐浓儿就是穷追不舍的问她,阮依依也没有撒谎的必要,便老老实实的回答。
齐浓儿盯着那露水珍珠瞅了半天,这露水珍珠她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只是觉得,今天特别的刺眼,刺得齐浓儿想把那珍珠抢了过来,磨成粉末,就着眼前的酒一口吞了进去。
阮依依身的香气,源源不断的飘向齐浓儿这边。这香气,很陌生,也很特殊。齐浓儿抽动了一下鼻翼,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颜卿为她所制的,才会有这样好闻的香膏。
“阮姑娘今晚很香。”吴洛宸忽然插话进来,他将自己喝剩下的一半酒递到阮依依面前,笑道:“正如这酒香一般,香醇馥郁,别有一番风味。”
阮依依尴尬的只能双手接过那酒杯,却坚持不肯喝。这杯酒,吴洛宸喝了一半,如果她再喝剩下的一半,那不是间接亲吻。或许吴洛宸确实存了这个心眼,阮依依只是装傻笑笑,不接话,酒杯在手里放了一回,便无声的放回到桌上去。
吴洛宸喝了些酒,早有些醉意。他肆无忌惮的盯着阮依依已经通红的粉颈瞅了又瞅,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时,借着酒意又赞了一声“真香,真美。”
这大概是吴洛宸最为失态的一次吧,齐浓儿看着酸水咕噜咕噜的在胃里翻腾,她难受得又喝了几杯酒。烈酒下肚子,那酸水冒得更加厉害,齐浓儿的视线又落到了阮依依的发髻上。
不过是普通的宫髻而已,齐浓儿还是细心的发现颜卿手指间留下的痕迹。只有颜卿才会将一个普普通通的宫髻绾得这样精致,细腻,飘逸中带着丝丝妩媚,看似随意,却独具匠心。
阮依依被齐浓儿盯着看得很不自在,她条件反射的缩了缩脚,晃得铃铛叮叮响。
齐浓儿一皱眉,不满的假装关心:“这唤心铃,你戴得可习惯?”
“习惯……”阮依依暗自叫苦,听齐浓儿这话里的意思,这些东西她可能都问颜卿要过,颜卿没给,结果全都到她身上来了,难怪齐浓儿视她为眼中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