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宣子,他是魅然,是我师傅刚收的徒弟。他是山窝窝里出生的,什么都不懂,你别介意。”说完,又扭过头去冲着魅然使眼色,然后假装生气的骂道:“这悦熙殿是婧贵妃静养的地方,里面的梅花是香,你想看也不能这样冲进去啊!”
小宣子恍然大悟,笑道:“阮姑娘这话没错,悦熙殿里的梅花确实是宫里最美最香的。只是现在婧贵妃静养,怕是不会欢迎你们去赏梅的。”
“是的是的……小宣子,我听说婧贵妃前段时间身子不好,遣走了不少宫女太监,如今只剩下三五个贴身的,是吗?”阮依依趁机打探,当她联想到上次王仕青所说的话时,心里不安的直打鼓。
小宣子不疑有它,老实回答:“是的,前几天,柳翠姑姑又领了两个回来,说婧贵妃嫌她们手脚不干净,打发出来。如今算算,婧贵妃身边除了绡梅,好象只有一个太监一个宫女了。”
阮依依与颜卿互换了一下眼神,众人又与小宣子打了声哈哈后,便在悦熙宫分手道别。颜卿也无心带魅然去御花园赏花,魅然见他们都心事重重的样子,自然不敢再闹,一声不哼的跟着他们出宫。
到了宫门外,项阳要坐马车。魅然见状,怕没位置,闪身躲进马车里,靠窗坐好。项阳伸手要拉阮依依上马车,她却不肯,挽着颜卿的胳膊,说:“师傅,我想走走。”
“也罢,坐了大半天,为师也想走走。项阳,你带着魅然先回去,正好考考他医书背得如何,再施针三遍,最后让他去看看小五的胎养得如何,开个药方给小五。”颜卿把这些都交待完了,便挥手要他们赶紧的回去。
魅然粗略一算,把这些考完,整个下午都过去了。他立刻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可怜巴巴的问阮依依:“你们去哪?我也要去。”
“我们只是走走,你快回去,别等师傅回来了又要打你。”阮依依将魅然劝走后,紧了紧衣领,挽着颜卿,蹰踟前行。
京都的大街,依旧繁华。临近除夕,在街面上采购年货的人也多了起来。小儿多喜热闹,等不及除夕就开始放爆竹烟花,成群结队的四处玩耍。也有调皮的闹着要穿新衣,偷东西吃的,被大人追着打,鸡飞狗跳,欢声笑语。
阮依依被这样欢喜的气氛感染,方才在后宫里的郁闷顿时消失,拉着颜卿在路旁看了会,感叹道:“小娃娃真可爱……”
“阮阮喜欢,以后多生几个。”颜卿在她耳边轻语,说得阮依依脸皮子滚烫得,羞得低下头,双手捶着他的胸口,哼哼哈哈的说不出连贯的话。
颜卿被她的娇态逗乐,什么神秘人什么霍家都抛到九宵云外,只想抱着怀里的女娃回佛牙山去好好享乐去。
两人正在卿卿我我低低私语时,突然眼前的那群小娃一哄而散,好象受到惊讶的小鸡,全都躲到了老母鸡的翅膀下。
不远处传来骚动,小孩们都被吓得哇哇乱叫,躲到父母的身后去,却不肯回家,纷纷探出头来要看热闹。而那些父母似乎也不害怕来者,站在街边看笑话,不时的嘲弄着,开着下里巴人的玩笑。
阮依依往骚动处那一指,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却看不太清楚,便问颜卿:“咦,师傅,那是谁?怎的看着眼熟?”
颜卿顺着阮依依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男子,上身穿得周周正正,绫罗绸缎好不光鲜。可是下半身却裸着,不知羞耻的露出男人的隐私,正晃荡着在大马路上走着。
难怪那些小孩都吓得躲到父母身后去了,原来来了一个暴露狂。
“儿子!我的宝贝儿子!快到爹这来!”那暴露狂不但喜欢暴露,还喜欢乱认儿子,街面上,只要是男孩,无论大小黑白,高矮胖瘦他都要去抓着:“哈哈哈,我的儿子长这么大了!原来我有这么多儿子!乖儿子,快来!快点过来!”
那些小孩吓得大声尖叫,能跑得就跑,跑不快就便缩到旁边的的店铺里。孩子们的哭闹声将大人们都引了出来,有些胆大的拿着手里的爆竹往他身上扔,还有大人见那疯子要来抓自家小孩,索性从家里搬来鸡蛋西红柿这些往他身上砸,不停的咒骂他。
很快,那暴露狂身上蛋黄蛋白摊了一身,绿色青菜红色辣椒都挂在身上,好不狼狈。
但那男子一点都不害怕,别人扔得越厉害,他笑得越开心。他疯疯癫癫的冲过去要抱那些孩子,但身姿不如孩子轻盈,都扑了空。有几次,还摔倒在地上,摔破了嘴撞歪了鼻子,血流了一脸,也不知道痛。
“师傅,是个疯子……”阮依依不好意思直视这种男子,别过身去,面对着颜卿,同情的说道:“他家里人不管吗?为什么让他出来吓人……大冬天的,不怕冻出病吗?”
颜卿搂着阮依依的胳膊越来越紧,紧到后面阮依依快呼吸不来,她扭头要看时,颜卿捂住她的眼。
许久,才说:“那人是霍钦……”
阮依依身体一震,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霍钦摇晃着身体来到他们身边。他用力的盯着颜卿看,而颜卿则坦坦荡荡的回望着他,眼神里,隐藏着丝丝不屑和同情。
“喂,你是男的?”霍钦突然挺起腰,将髋部往前一推,又在颜卿面前晃了两下,说道:“你看,你快看!我不是太监!我真的不是太监!你有的我也有,我可以传宗接代!啊啊啊!你听不听得懂我的话!快,快拿出来,咱们比比,谁的大!”
霍钦几乎就是站在阮依依的身后歇斯底里的喊着,他每喊一声,阮依依就会控制不住的抖一下。她用双手捂着耳朵,紧紧贴着颜卿,哀求道:“师傅快走,我不想看到他……”
“好。”颜卿护着阮依依转身要离开。他这次见到霍钦疯癫,也很吃惊,刚回京都时还听说霍安邦娶小妾,只道他们两父子正想办法给霍家延续香火。却没想到,霍钦竟疯了,而且疯癫得可怕。
颜卿他们刚要走,霍钦就掀起长袍露出下体挡到他们面前。颜卿再转身,他也跟着,好象打定主意,要跟颜卿比比大小。
阮依依本来想施御风术离开的,可是围观的人太多,她和颜卿都不好当众施法。那霍钦分明没有认出他们两个是谁,只知道颜卿是个男人,他一定要跟颜卿比比。
颜卿被霍钦纠缠得也有些烦,他正准备推开他强行冲出包围时,人群外又传来喧嚣声,只见一群人分开围观的百姓,上前两名大汉,架起霍钦的左右两条胳膊,就要把他带走。
阮依依巴不得有人带走霍钦,见霍府来人,舒了口气,正想拉着颜卿离开,无意间看见霍安邦正怒目相对。再仔细看时,霍家下人围成一个圈,每人手里拿着一块布打开,形成人肉屏障。霍钦被围在里面,已经有人在替他穿裤子,站在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动静,只能听到霍钦发狂的吼叫。
阮依依见他们动作整齐划一,有条不紊,训练有素,心想也许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他们早就熟练的知道该如何应对。
“原来是仙医……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霍安邦的态度很糟,但他一直隐忍着。大概是知道自己暂时斗不过颜卿,所以不会轻易下手,也或许是看到在街面上不方便用暴力,明明是眦睚必报的一个人,却不得不看着仇人不能动手。
阮依依知道霍安邦肯定恨不得当场把他们两个弄死,剖腹剥皮,拆骨喝血。也难怪,是他们阉了他唯一的儿子,霍安邦不恨他们才怪。
颜卿懒得理会霍安邦,牵着阮依依刚要走,忽然看见一个人,愣了一下,将怀里的阮依依搂得更紧些。阮依依觉得奇怪,扭头看了一眼,也愣住了,低下头,跟着颜卿的脚步,往国公府去。
两人一进国公府,径直往清峰堂去。项阳正拿着医书考魅然,见他们神色慌张,赶紧起身,倒了杯热茶给阮依依,等她暖和了身体,才敢问:“师兄,依依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师叔,我应该是看到了那个神秘男人。”阮依依抿了抿嘴,把刚才遇见的那个男人形容了一遍,身材基本与魅然形容的相符,就连那人身上的气味,阮依依和颜卿都闻出来,与魅然说述无异:“魅然没有见到他的五官,所以不知道。这男人,与京都人完全不同,金发碧眼,高鼻梁白皮肤,一看就是伽蓝国的人。”
颜卿点头,对项阳说:“魅然说,在悦熙殿闻到了味道,但我们又在街上看到了其中一个。有可能那三个神秘人兵分两路,分别藏在后宫和霍府中。”
项阳不是很相信,他摇头分析道:“伽蓝国人种与无忧国的人种有很大的差异,就算是易容,都能看出端倪。假如霍府藏了伽蓝国的使者,怎么可能轻易这样抛头露面,被人发觉?”
“那是因为霍钦突然发疯跑了出来,霍安邦当时一定很着急,这才有了疏忽。”颜卿将刚才遇见的事告诉了项阳后,说:“霍钦不能人道对霍家来说,已经是晴天霹雳,现在霍钦疯了,霍安邦病急乱投医,便找了伽蓝国的国医来医治。这国医,我曾与他有一面之缘,他或许不认识我,但我记得他。”
魅然见他们你一句我一言的,好象在说很重要的事,便凑上前来,问阮依依:“伽蓝国的人在霍府和后宫,这事很严重吗?”
“当然,后宫是不能轻易进男人的。特别是藏了两个神秘的伽蓝国的男人,这后果当然很严重。”阮依依也希望魅然能借这个机会多了解一下无忧国以及皇宫的规矩,便细细的将其中的厉害说给他听,说完后,阮依依忧心仲仲的问项阳:“师叔,你说霍将军与伽蓝国私交甚好,国医一定是跟着奕世王子一同前往。假如今天在街上看到的那个男人是国医,那藏身在婧贵妃的男人,十有八九就是奕世王子。师叔,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项阳为难的看着阮依依,既不能点头也不能摇头。如今他们掌握的证据都不能足够来证明阮依依的推论,但各种迹象又表明,阮依依猜得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