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见阮依依终于不那么别扭,拉着她坐了下来,大声的咳嗽了许多,这才稳下心神。他再抬眸时,镇静的看着王仕青和袁铁轩,淡淡的说:“这门许是坏了……两位来有何事?”
阮依依一回来就找人传话给王仕青和袁铁轩,要他们回来找她。当时他们两个都在外面,收到消息后风尘仆仆的回来,见阮依依的房间还挂着夜明珠,门外隐约能听到人说话的声音,所以他们也没在意,直接推门而入。
谁知道,竟撞破了人家好事。
袁铁轩长年在军营里,里面都是些粗鲁男人,时常说些荤段子和下流话,偶尔也会去烟花柳巷里放松,所以他自认为脸皮比较厚,接受能力比较强,只是有种肇事者的幸灾乐祸,这才憋得脸成了猪肝色,想笑不敢笑。
而王仕青却不是这种想法,他很纠结,很愤怒,很嫉妒,但这些感觉过后,便是深深的无力。王仕青以为自己早就放下阮依依,可是到现在他才看清他的心,原本,他没有放下,反而越陷越深。
颜卿不让将桌上的纸推到王仕青面前,挑衅的看着他,说:“麻烦你们看看。”
王仕青假装没有看见他们之间的亲。昵,分了一半给袁铁轩,细细的看完,然后互换,再看。很快,两人就看完这些对话,袁铁轩不解的望着颜卿,问:“仙医,这些都是你们和那个花精的对话?”
“嗯。”颜卿点头:“我已经把我的写得很详尽。”
王仕青郁郁寡欢的看完,瞟了阮依依一眼,很不客气的带着丝微挖苦,说道:“你的对话太过零乱,我没看懂。”
“没人要你看懂!”阮依依也不示弱,立刻竖起身上的刺顶回王仕青。她将笔墨纸砚推到他们面前,漫不经心的说道:“你看不看得懂都不重要,叫你们来,是希望你们能把你们和魅然的对话都回忆记录下来,方便我看。”
阮依依说完了,王仕青和袁铁轩还没有动手,一脸茫然,这才意识到他们还不知道魅然是谁,便解释道:“魅然就是那只花精的大名。”
袁铁轩是粗人,神经大得跟腰带似的,听见阮依依的吩咐便拿起笔在那里苦思冥想,努力回忆。王仕青却多留了个心眼,一边写着,一边假装无意的问道:“阮姑娘要我们写这些做甚?”
“哦,魅然说,我们需要的药引子他早就提醒过我们,应该就隐藏在他跟我们的对话中,所以……”阮依依说着说着,突然转过头对袁铁轩说:“袁大人,你不会用毛笔?”袁铁轩尴尬的看着自己象拿刀似的拿着毛笔,难堪的挠挠头,笑道:“我只会行军打战,棋琴书画这些,我们这种粗人哪里懂!”
颜卿难得主动,他淡淡的说:“袁大人与魅然接触的时间和机会都比较少,相信对话的机会也少,不如袁大人口述,在下记着就行了。”
阮依依也觉得这个办法好,袁铁轩见可以不用写字,兴奋的把笔一丢,开始涛涛不绝的说了起来。
果然,不过半盏茶时间,袁铁轩就把话全部说完。
阮依依与颜卿面面相觑,大概是因为没有听到任何线索,很失望,也很惊讶,袁铁轩的话有这么简短。
袁铁轩复述时,王仕青一直在旁边奋笔疾书,等他说完,王仕青也写完一张。阮依依拿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全是蝇头小楷,每个字都象印刷体似的,上下横竖都对着整整齐齐,看得阮依依连连感叹,王仕青的毛笔字写得太好。
王仕青嘴里客气,心里却乐得开了花:"哪有……一般般……”
颜卿听见王仕青“谦逊“的话,拿过来随意看了一眼,有意无意的将王仕青的字放在他写的字旁边。
颜卿贵为仙医去淡薄名利,处世随性,所写得字也如他性格一般,行云流水,挥洒自如。王仕青身在名医世家,无论是人还是字都中规中矩。
王仕青的蝇头小楷单独看时,确实令人惊叹,但与颜卿的相比,却少了几分洒脱和大气,多了拘谨和呆板。
阮依依哪里知道颜卿是故意在比,她一手拿着王仕青的字,一手拿着颜卿的字,来回对比了好几字,然后心直口快的巴拉巴拉评论一番,最终结果当然是颜卿更胜一筹。
王仕青没有理会阮依依,但在写第二张时,他的手就抖得厉害,满满一张纸上,竟有七八个字出了错,不是歪了就是大了,看得王仕青无名火起,要撕掉这张纸。
颜卿眼疾手快抢了过来,又是那轻飘飘的随意一瞟,递给阮依依,无奈的说道:“里面似乎也没有线索。”
阮依依又仔细比对了半天,最后颓废的放下手中的宣纸,沮丧的说:“真得没有……难道魅然在骗我?”
“仙医能治好溪尾村的瘟疫,没道理对付不了清风镇的毒花,是吧?袁大人。”王仕青冷不丁的对着袁铁轩冒出这一句,袁铁轩不疑有他,附和的点点头,却不知,这是王仕青不服颜卿刚才所为,有意在讽刺他呢。
颜卿也不恼,他绾着阮依依的乌发笑笑说道:“我是医,不是仙,王御医对在下太有信心了。”说完,又对阮依依说:“那花精花费这么多心血就是为了你,我想,他应该没有撒谎,只是我们一时之间没有找到端倪。还有七天,不着急,我们慢慢找。”
阮依依最是崇拜颜卿,尽管心里也明白他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但她对他仍然充满信心。听见颜卿这么说,便不再纠结,打着呵欠向王仕青他们致谢,然后转身搂着颜卿闹睡。
不等颜卿下逐客令,王仕青和袁铁轩告辞离开,各自回房休息。因为好事中途被打断,阮依依和颜卿也没有亲热的心思,两人喁喁细语几句后,便睡了下去。袁铁轩忙碌一整天,也累得够呛,临睡前四处巡防一圈后,和衣倒下。
王仕青却心事重重,和衣躺在床上,细想着那些对话,试图从中找到药引子的线索,拨得头筹,最终还是没有头绪,昏昏沉沉的睡了下去。
第二天,公鸡打鸣第二声,就有客来访。
“小依,小依,你在哪!”魅然今儿换了件浅紫色的衣服。说来也奇怪,这颜色若穿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就会显得粉嫩可爱,但如果是个大男人穿,肯定很恶心。但魅然穿得却是各种妥帖,除了显眼招摇这个毛病不太好,其它的,还真挑不出毛病。
店小二早就殷勤的将阮依依住的上房告诉了魅然,魅然也不客气,扭着腰就上了二楼,熟门熟路的来推门。
这回,颜卿将门关得紧紧的,魅然连推了几次,都没有推开。
“真是个小懒虫,到现在还在睡!”魅然自言自语着,在原地转了一圈,只见他的身体突然分解成了无数粒孢子花粉,绿油油的,逐渐分散,一颗颗的从门缝中钻了进去。
颜卿浅眠,魅然在楼下叫唤时他就醒来,被他聒噪得睡不成,便悄悄起来梳洗。刚弄好,忽然听到外面安静下来,还以为魅然知难而退,没有再来骚扰他们,便又重新回到床边,见阮依依四肢伸展,大刺刺的睡成一个大字,好不舒坦。
“都这么大了,睡觉还不乖。”颜卿疼惜的笑着,摇摇头,将她摆正,盖好软毯,转身收拾好桌上的纸张笔墨,开门下楼,准备去厨房为阮依依准备早餐。
魅然一直躲在角落里,等颜卿一走,花粉重新聚集成人形,原地转圈,便成了人形。
这回,魅然将衣裳换成了玄色。他看得出来,那天小河边,他将白袍换成玄色时,阮依依露出惊艳的神情。
魅然学着颜卿的动作坐在床边,看着还在熟睡中的阮依依,见她梦里都甜甜笑着,很幸福的样子。
魅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说道:“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看得我都舍不得要你的血了。”
朦胧中,阮依依隐约听到有人说话,以为是颜卿在叫她起床,闭着眼睛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娇嗔道:“师傅别吵,要睡觉……嗯,还要睡……”
“小依啊,快起来,你不是急着找药引子吗?我来陪你找。”魅然也不抽手,反而还伸出另一只手要来抱她。阮依依隐约之间听见有人叫她小依,觉得这个名字好陌生,正纳闷,颜卿在没有第三人在场时都只喊她阮阮,为何突然改了称呼。
就在这时,颜卿出现回来了。他去厨房生好火煮了粥,想趁着这个空隙来看看阮依依是否醒来。
一进门,就看见魅然要伸手去抱阮依依。颜卿想都没想的就冲了上来,劈开魅然的手,伸出两指直取魅然面门,要抠他的眼睛。
魅然不得不松开抱阮依依的双手,本能的往后飘了三尺远,举起胳膊护在眼前。颜卿的双指插进了魅然的胳膊里,但是,他没有流血。颜卿抽出手指时,上面全是绿色花粉,而魅然的胳膊上有两个洞,很快,就被花粉填满,完好无缺。
颜卿怔怔,忽然明白过来,魅然不是真正的肉体,而是元神与花粉凝结成的人形,刀枪不入,或者说随便剐剜都不能伤其根本,最多损失一些花粉,不用须臾,魅然就能再填补回来。
魅然见颜卿没有讨得便宜,正想得意的哈哈大笑两声,忽然看见床上的阮依依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正揉着眼睛,一肚子起床气没有发出来。
颜卿最是知道阮依依的脾气,如果睡得正香时被人强行拉起来,怕是要气上一整天。刚才一定是因为他们俩的打斗声惊扰了她,她还糊里糊涂的没有彻底清醒,正在自己跟自己发火。
魅然见颜卿将手指竖在嘴边示意他安静,也没有动,两人都紧盯着阮依依。只见她揉完眼睛后,又喃喃的倒回床里继续睡,颜卿这才松了口气,扭头冷冷看着魅然,特别是那双碰过阮依依的手,简直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你伤不了我。”魅然无声的说道,他知道,颜卿一定能看懂他的嘴型。
颜卿见他挑衅,不屑的冷哼一声,也无声的回道:“想试试。”
“我知道,你想用你的血灭了我。但是,你别忘了,我的血和小依的血融在一起。我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不怕牵连了她?就算她不会受影响,清风镇三百号人的身体里还种着毒花,大不了,我跟他们同归于尽。”这话长了点魅然压着嗓音小声说,足以让颜卿听见,但又不会吵醒阮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