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依依这三天与颜卿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是这个药方吗?”、“还要熬几碗”、“马上就好”这几句,连个问候都没有,更别提亲热。
颜卿也觉得自己这些天冷落了阮依依,见她这般依赖自己,不禁心疼,搂着她的肩,点头说道:“只剩下七天,还是没有头绪,唉。”
“师傅,其实就算找不到药引子,我们打赌输了,花精一样会收回毒花,放了这些百姓的。你不必太过担忧,他们不会有性命之虞。”
阮依依的安慰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她的话是有道理,颜卿也明白,但他是如此骄傲的人,贵为仙医,身为无忧国的守护者,怎么能轻易的被一个花精打败。假如,输了赌约,颜卿不但会无地自容,阮依依还要长期供血给花精。
且不说花精到底是好是坏,又或者是亦邪亦正,假如真得输了赌约,阮依依助他成妖,如若事后花精造孽,他们也难辞其咎。
更何况,阮依依刚刚才将纸片真身化成人身,体质比以前好了许多,但比一般的女孩还是娇弱。颜卿整日将她带在身边,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哪里舍得她再去施血。
如此一来,赌约必须要赢,颜卿身上的担子重了,压力自然也大了。阮依依的话,自然也不能宽慰他。
不过,颜卿也不想阮依依担忧。他希望阮依依永远都是那个贪睡贪吃贪玩的小孩,永远都是那个离开他就会哭闹的小人精。
“放心吧,为师不过是尽人事。能不能救清风镇的百姓,最终还是要看天意的。”
阮依依见颜卿笑得勉强,知道他太累已有困意。颜卿不放心阮依依,见她贪恋水凉舍不得走,便在树下找了块干爽的草地,和衣躺上,小憩片刻后,再回清风镇。
阮依依坐在他身边,安静的看着他渐渐睡着,这才蹑手蹑脚的站了起来,走到河的下游,离颜卿不过百步远的地方停住,懒洋洋的以手为扇,烦烦躁躁的摆动了两下,然后对着空气喊道:“你知道我怕热,再让我晒太阳,我就走人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不远处的柳树后面转出一个人影。个子高高的,身材细细的,走路时,风吹阔袖,别有一番风情。
“小依依,你怎么知道我在附近?”向阮依依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花精。这次,他没有用花粉堆出一张脸来,而是真正的人身。长相身材与阮依依在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袍子。
阮依依最恨别人穿白袍,在她看来,白袍应该是颜卿的专利,而且,也只有颜卿才能穿出白袍的风韵。这身白袍落在花精的身上,真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花精见阮依依眼睛里根本没有他,而是盯着他身上的袍子看,而且是越看越恶心的表情,不禁停住了脚步,保持与她五步远的距离,做势要脱了这身衣裳。
阮依依脸色一变,立刻转过身去不看他。
花精笑得得瑟,扭着腰晃到她面前,解开腰间的丝带,边脱边说:“我这身衣裳可是特地按照仙医的衣裳定制的,你瞧,我们穿得多神似,可是小依依不喜欢……没事,不喜欢我就……”
阮依依紧闭着眼,可是耳朵里传来花精叽叽歪歪说话的声音。阮依依本来就怨恨花精惹事害得颜卿烦恼,现在又穿着跟颜卿一样的衣服来,处处拿自己跟颜卿比较,最是恼人。
三大罪状统统摆在面前,阮依依终于忍不可忍,抬起脚,对着那声音的来源方位狠狠踹去。
谁知道,那花精根本就是在等阮依依来踹他,早早的就提防着,在阮依依抬脚的一瞬间便挪了位置。阮依依不愿意看他,所以一直闭着眼睛,没有防着他这招,一脚踢空,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前一栽,直扑向大地。
就在阮依依的脸要与泥土沙石来个亲密接触,以狗啃屎的经典造型出现在花精面前时,突然觉得腰上一轻,花精从身后抓住了她的腰带,轻轻一提,就把她拽了回来。
花精的身材与颜卿相似,只是看上去比颜卿要更削瘦苗条些。他两眼冒着火花,盯着阮依依右颈剧烈跳动的血管,不停的咽口水。
这回,阮依依看准了位置,屈膝对准花精顶去。
花精没有预想中那样痛得弯腰流泪,他淡定的眨巴着眼睛,看着阮依依,皮笑肉不笑的说:“别忘了,我是花精。”
阮依依悄悄懊恼着,她忘了,他是花精。花精的某个部分与动物和人类都不一样。他能雌雄合体,自然也能改变某个特殊部分所在的位置。
刚才顶得是重,但并没有伤到要害。
花精见她没有再发脾气了,这才稍稍松了手,但眼神还是挪不开那根跳得厉害的血管,继续咽着口水,问她:“小依依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就在附近?”
“我是你的血库,你不看着,会放心?”阮依依冷笑道:“再说了,你的血里有我的血,那天是谁说了我们有心灵感应?我能感应到你在我身边,很奇怪吗?”
“哦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小依依别生气,一生气就会长皱纹,一长皱纹就会变老,一变老就不好看了,一不好看你师傅就会不要你了。”花精突然又嘻皮笑脸起来,说出来的话,尖酸刻薄,气得阮依依想再踢他,他又躲开了。
说来也快,阮依依的指尖不知何时多出两枚闪着黑点的银针,她出手如闪电,快速点了花精的几个大穴位,然后又将银针插进了他的后脑勺。
阮依依本来不想下手这么重,但考虑到刚才花精连重要部分都能挪动的奇特能力,她不得不多点几个穴位。银针也临时改了主意,插在脑后。假如她没有估计错的话,花精的后脑勺应该是花托之处,控制了这里,就不怕他跑。
果然,花精被阮依依定在原地,能说能笑能转眼珠子,就是不能再耍流氓。
花精瞪大眼睛,就差把眼珠子抠出来埋到地里去。他不停的转动着那两颗泛着墨绿色光芒的眼珠,露出一个倾城倾国的笑容,说道:“小依依,你不会是想杀了我吧。”
他这不是疑问句,而是个陈述句,就好象一个大人在哄小孩,要他别调皮的似的,神态之间全是宠溺和信任。
阮依依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冷战,她跟花精才没有交情可套,听见他这么一问,拎起衣裙坐在他面前,抬头看跟木桩子似的花精,笑道:“我当然不会杀你,我们还有赌约,我杀了你,那不是抹黑了仙医。还有,你能不能别得瑟这身白袍!小心我看得心烦,拿银针把你扎成刺猬!”
花精赶紧抖了抖身体,这身白袍立刻变成沉稳的玄色素绸衫。
阮依依隐约记得,清风镇的毒花共有五片花瓣,颜色分别是正红色、浅紫色、玄色、白色和柠檬黄色,每一种颜色都极尽可能的鲜艳,引人注目。毒花进化后,雌花为红,雄花为白,仍然是五片花瓣以红白两色为主色调。小兔出现在溪尾村时是红色衣裳,由此可见,花精身上的衣裳颜色就是花朵的颜色,可以任意变幻。
说来也奇怪,花精穿白袍显得轻佻,一换成玄色后,就显得英气许多,刚才那怪里怪气的女人味,也不见了。
平心而论,花精长得很俊俏,特别是他时男时女的神态,显得他更加娇艳不凡,与众不同。假如他不是毒花化身,或许阮依依真得会愿意跟他交朋友,好好的跟他探讨一下时男时女的感受和便利。
可是一想到清风镇三百号人的命都被花精掌握着,而颜卿正苦无对策,阮依依心底刚涌起的对他的好感,立刻消失。
“小依依,你叫我出来,到底想干嘛?”花精又撞到了枪口上。
“呸,不许叫我小依依,谁是你小依依了,叫我小姨!”阮依依翻了个白眼,随口说了这话来赌他的嘴。谁知道那花精脸皮厚得似城墙,脸不红心不跳的,很甜美的冲着阮依依叫了一声:“小依。”
阮依依知道他是在喊自己“小依”,但是花精有意加重了“依”的读音,怎么听都象真得在喊她“小姨”。阮依依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下意识的搓着胳膊,抖了抖身体,抖了一地的疙疙瘩瘩。
花精见阮依依嫌弃他的样子,委屈的瘪了瘪嘴,无辜的瞪着眼珠子,撒娇说道:“人家在跟你卖萌,你竟然不懂我的心!”
阮依依彻底服了他,她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也不拐弯,直接说道:“拿药引子给我!”
花精傲娇的一扭头,好象在说“我卖萌你不理我,我就不给你药引子”似的,得瑟的不理阮依依。
阮依依一时也拿他没办法,花精到底修行了多少年,有多大的本事,她心里没底,一招就制住了花精也是阮依依预料之外的事。他们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花精为了阮依依的血不会伤害她,所以她才敢这样对花精。
一想到花精轻而易举的制造了全国性的瘟疫,阮依依就不寒而栗。
花精傲娇了一会,见阮依依没有出声,扭头看过来,看见她双手托着下巴,怔怔的盯着他看,那神情,好象考古学家从古墓里挖出块骨头,一心一意的想搞清楚这是谁的骨头,忍不住要敲下一块来研究的样子。
“好啦好啦,真是受不了你!”花精被阮依依看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潇洒的一甩头,说:“我不知道什么药引子。”
阮依依玩弄着脚踝上的铃铛,懒洋洋的说:“少跟我装糊涂,你整天在我旁边转悠,巴不得我哪天不小心弄出伤口再滴点血给你喝,你会不知道药引子的事?”
“谁叫你不是处子,如果把处子之血给了我我就直接成妖了,否则我犯得着这么辛苦嘛!”花精不满的小声嘟囔,阮依依没有听清,正想问他,花精岔开话题:“是啊,我知道药引子的事,可是我们之间有赌约,愿赌服输,我自然不会告诉你的!”
阮依依早就猜到花精不会说,她伸了个懒腰,鼓着腮梆子软绵绵的说道:“好啊,你不告诉我药引子是什么,我就不给你血。”
“我们有赌约的!”花精急了,想抓住阮依依用力晃醒她,可是刚一动后脑勺的银针就痛,上面淬的毒液就加速流动。尽管对花精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但还是不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