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山村有妖怪
“那是大概一个月前的事了。”马老二坐直了身子，缓缓地开始讲述这段让他终生难忘的经历了，“那天晚上已过二更，我便到了这镇妖老庙的门口。”说到此处马老二的眼里喷射出一种极度恐惧的光芒，他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事情虽然已经过去月余，可马老二仍然心有余悸。
“到底到了老庙门口发生了什么啊？你倒是快说啊！”有人不耐烦地催促着马老二。
只见马老二脸上抽搐着，声音似乎有些沙哑了：“我刚走到那老庙门口，便有一阵狂风吹来，吹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我用手揉揉才睁开一个小缝，这时候我隐隐约约看见一个黑影在飞快地向我接近，我心中害怕，赶紧闪到了一边，这才勉强睁开眼，我终于看清这黑影的真面目了。”说道这儿，马老二的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那种害怕到了极点的神色写在了脸上。众村民围着马老二而立，见到他脸上的表情众人也不禁害怕起来，有些胆小的人身子也跟着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那黑影长什么样啊？”人群中有人大着胆子向马老二问道。
马老二脸色极差，强力控制着发抖的身体说道：“那黑影绝不是人，绝不是，是恶鬼..是妖怪..”马老二不断地摇着头，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黑影的样子，脸上浮现出死灰色，众村民都屏住呼吸等待着马老二对这黑影样子的描述，全场死一般的沉寂。
马老二的声音简直有些嘶吼了：“那东西..青面獠牙，张着血盆大口，似乎一口就能将我吞下去，我活这么大，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东西，那绝对是恶鬼，它动起来闪电般飞快，眼看就到我跟前了，我只好闭目等死，可这恶鬼又鬼魅般地一闪消失了，竟然没了踪影，不瞒大伙儿，我当时就吓得尿了裤裆！”众人听得他这般狼狈竟然没有一人出言讥嘲，而众人各自脸上均罩上了一层恐怖的阴影，众人心惊胆战地环顾四周，都觉得这可怕的黑影恶鬼就在附近时刻都会出现。
马老二的颤抖仍未停止，他接着说道：“在那黑色怪物消失之后，我紧接着就听到了一声狼嚎般的咆哮，这时候我就看见了胖三儿挥舞着大锤飞奔出来，他一面狂抡着大锤飞奔一面口中大喊：‘鬼啊！鬼啊！’胖三儿面目狰狞简直和恶鬼也差不了多少，若不是认出来他的体型我绝不敢相信他是胖三儿，我吓得走不动了，胖三儿那狰狞可怖的样子深深地印在了我脑子里，说什么也忘不了的。”马老二的脸色更难看了，这段痛苦的经历实在折磨得他够苦了，“刚走了一个黑色怪物，又来了一个和恶鬼差不多的胖三儿，我实在苦不堪言，胖三儿抡着大锤冲我的方向而来，看样子就要将我一大锤砸碎，我吓得大声狂叫，可双脚就好像钉在地上一样寸步难移，我已经彻底绝望了，只觉得非死不可了，可这时候胖三儿居然双目翻白，倒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了，过了很久胖三儿也没有反应，我终于大着胆子走了过去，用手探了探胖三儿的鼻息，这才发现他已经断气了！”马老二这段经历实在可怖，人群中不少胆小之人已经没有胆量再听下去了，纷纷捂着耳朵飞快地跑开了，生怕马老二再说出更恐怖的事情来。马老二连声叹息，对于自己接连在老庙门口见鬼的遭遇他真的觉得倒霉透顶，他不禁认为自己和老庙五行相克，毕竟那时候没人知道什么是星座，他们只能信五行。
马老二的遭遇还没说完，仍有大部分人虽心有恐惧却极有兴趣听他再讲下去，于是便有人喊道：“快点讲啊！然后呢？”别看马老二的评书演绎技巧远不如三癫，可他这段评书仍然不缺粉丝，依旧吸引了很多人，实在是这段评书的故事太曲折离奇了。如果我打个比方比较三癫和马老二的话，我认为三癫就好像技术超强的歌唱家，他能将很一般的歌曲唱得动听，让众人拍案叫绝，而马老二就是个业余歌手，他能将歌曲唱的好听并不是因为他唱功好，而是因为这歌曲本身就好听，谁唱都好听。
马老二的脸色逐渐变得平和，继续说道：“就在这时候，我看见肖黑子手搀着磨镜老人走出了庙门，那磨镜老人嘴里不停地嘀咕着：‘有妖怪啊！有妖怪！’只见这老人双目呆滞，跟没了魂儿似的，精神很不正常，好像是疯了，我急忙跑过去问肖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肖黑子平时就负责看管这镇妖老庙，他就住在老庙旁边的小木屋，他说他刚刚要入睡就听到老庙里有人喊叫，于是便赶紧穿上衣服冲进老庙，他进了庙就看见胖三儿和磨镜老人惊恐万分的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根本不知道，不一会儿胖三儿就挥舞着大锤冲出了庙门，那磨镜老人仍旧痴痴呆呆，于是肖黑子就扶着那老人走出了庙门，谁知道此刻胖三儿竟然无故暴毙。我和肖黑子一脸迷惑，均不知该如何是好，恰巧村长和他的弟媳这时候也到了庙门口，我们便将这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村长。”
霍川连连点头，然后对三癫说道：“他说的一点没错，当天就是这样，可惜兄弟我无能，到现在这件事还是不了了之，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三癫眉头紧锁，似乎若有所思，过了良久，他对一旁的翠芬说道：“不知道那天晚上胖三儿为何来这老庙呢？”
听到三癫的问话，翠芬再次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极具音乐性的哭法再次在众人面前展现：“这个挨千刀儿的啊~啊~啊~他好吃懒做啊~啊~啊~家里的墙塌了他不修啊~啊~啊~”这接连的跌宕起伏的“啊~啊~啊~”让一众村民再度狂笑不止，马老二塑造的极度恐怖的气氛瞬间便被这极有创造性的哭声完全毁灭了。在场的众人开始起哄了：“胖三儿家的，接着说啊，我们还等着听呢！”翠芬脸上根本没有一滴泪，看见有人捧场她更富激情地开始了她的演绎：“我气得和那挨千刀儿的大吵一架啊~啊~啊~他说没砖拿什么修啊~啊~啊~我大骂他废物一个啊~啊~啊~跟着你我倒了八辈子霉啊~啊~啊~”一众村民已经前仰后合大笑不止了，霍川面色尴尬，实在觉得翠芬的演绎难登大雅之堂，于是严辞道：“胖三儿家的，起来好好说话，快跟道长说说，那晚到底怎么回事？”
翠芬瞪了一眼霍川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对于村长打断她的演绎翠芬显然不高兴，可是村长的话还是得听的，只是那极具音乐性和创造力的哭法再难展现，不禁让在场众人略感失望。翠芬的演绎绝对可以算的上另类，如果将翠芬的演绎也打个比方的话，比之三癫的专业和马老二的业余，她既不能算是歌唱家也绝不是业余歌手，我认为她应该算是一个音乐唱作人，她总能将歌曲改的不一样，不管改得好不好，人家就是敢改敢唱。
“那晚上我骂了他以后啊~”她刚刚说了一个“啊”便就意识到村长正在瞪着她，对于不再使用创造性哭法她还不大习惯，“那挨千刀儿的大发脾气拿了锤子就走了，他肯定是跑到老庙里砸墙偷砖去了，没想到这挨千刀儿的竟然丧了命啊！”说到后来翠芬的双眼红肿，终于再次狼嚎般地哭了出来，毕竟再次想到和自己生活这么久的丈夫无故暴毙她心里还是悲伤的。
“我听村里的老人说过的，这老庙可是镇压着一个千年妖怪的！”人群中有人大喊道，这时有人开始附和道：“没错我也听说过，这庙是镇妖用的！胖三儿一定是用锤子砸坏了老庙，把妖怪给放出来了！”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沸腾了，“马老二当天看见那个黑影恶鬼没准儿就是千年妖怪，一定是的，一定是这妖怪出现害死了胖三儿的！”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述说着这千年妖怪的可怕，翠芬刚刚毁灭的恐怖氛围再次回来了，人们心惊胆战，似乎能感觉到一双邪恶的眼睛正在窥视着这个小村庄，一张巨大的血口正在等待择人而噬。
“这老庙太古怪了，胖三儿和磨镜老人一定是在庙里看见了妖怪才吓成那样子的，这妖怪肯定还在这老庙里，咱们可咋办啊？以后在咱们都别来这老庙了，还是小心点好！”人群中有人说了这句话，顿时人们纷纷赞同：“对！大家都别来这老庙的好！”马老二更是绝对赞同，他连着两次在老庙门口见鬼了，他实在不敢再来这儿了。
“放屁！都在放屁！老子守墓守了这么多年怎么没见过一个妖魔鬼怪，我才不相信有什么千年妖怪，都是自己吓唬自己，不干亏心事没有鬼叫门，哪有什么狗屁妖怪，老子可不怕！”正当人们心惊胆战的时候，有人大喊了一声，人们的目光全都投向了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这汉子正是谜隐村的守墓人张阿三，刚才那句话正是他喊出来的，只见张阿三不服气地冲进了镇妖老庙之中，有不少人好心阻止：“三哥，你干什么啊？这里面真有妖怪，要不胖三儿怎么会不明不白的死了，肖黑子也无故惨死呢？”
张阿三对这些人嗤之以鼻，极其轻蔑地看着众人，说道：“这老庙里什么也没有，谁说这老庙不能再来的，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见鬼的千年妖怪！”说完他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眼神里对众人仍是轻蔑得很，众村民惊讶地望着张阿三，都为他捏着一把冷汗，生怕他被那千年妖怪施了妖法，刚走几步就不明不白地死了。可张阿三一连走出二三里直至消失在人们视线里仍是健健康康的，人群中有人开始争论了，有人坚称有千年妖怪，有人则说张阿三说得对，都是自己吓唬自己，根本没什么鬼怪，一时间人们争吵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人为此争得急头白脸，大有要大打出手的趋势。
三癫听得争论声不停，始终不休，便咳嗽了一声，大声说道：“当天胖三儿、肖黑子和磨镜老人都进了老庙，现下胖三儿和肖黑子已死，至于到底有没有妖怪只需找到那磨镜老人问个清楚不就行了？”此言一出，人们顿时停止了争吵，众人脸上立即蒙上一片死灰色，全场死一般的沉寂，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有人小声嘀咕道：“那老人早就死了，也是死的不明不白，当天进了老庙的三个人相继不明不白的死了，一定是那千年妖怪在庙里下了诅咒，谁进了老庙都得死！一定是的，咱们千万别再进老庙了！”这句话传入众人耳中，恐怖的气氛再次将众人笼罩，那些坚称没有鬼怪的人也都胆怯了，他们全都意识到刚才那句话说的是事实！当晚进过老庙的三个人全都不明不白的死了，而没进庙的马老二虽然吓得不轻却没丧命，这庙里真的有诅咒吗？进了庙就必死无疑，不进庙就能好好活着吗？整个谜隐村似乎完全被一片黑云笼罩了，仿佛一只洪荒巨兽般的恶魔正将魔爪伸进这个神秘的小村庄。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人们开始默默担心刚才贸然闯进老庙的张阿三，也许他已经中了诅咒，也许更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
三癫再次眉头紧蹙，他转身问霍川：“到底那老人是怎么回事？”霍川的脸色铁青，无奈地说道：“那老人到底是什么人我也不清楚，他身有残疾一直在给村里的女人们磨镜子为生，也没什么亲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我看着可怜便让他住在老庙之中，没想到竟然害了他。”说着霍川又是无奈地叹息一声，“自从胖三儿死的那晚上以后，那老人一直疯疯癫癫，没过几天就不明不白地死了，他的后事还是我委托肖黑子和张阿三给操办的，我还特地在村里的墓地给他留了一块地埋葬他。”三癫此刻若有所思，不停地捋着胡须。
一众村民完全处于恐惧之中，不少胆小的妇女已经开始流泪了，胆子稍大的也均是脸色惨白焦虑不安，霍川看在眼里心中着实忧虑，他悄悄对三癫说：“道长可得帮帮大伙儿啊，这样下去大家可都得被这千年妖怪吓死！”三癫微微一笑，说道：“放心吧，兄弟！”他拍拍自己的胸脯，又拍拍霍川的肩膀，仿佛在告诉霍川：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三癫大声喊道：“大伙儿都别害怕，老道有法术驱魔，过些日子老道来做场法事，什么千年妖怪什么牛鬼蛇神老道都给他们收拾喽！”
一众村民终于看见了救命的稻草，人们眼里纷纷放出来希望的光芒，纷纷对三癫说出赞美之词，三癫的身体轻飘飘的，像是到了云朵里面。霍川见三癫的话如此奏效，终于放下心来，心中感激之极，他转身对众村民说道：“大伙儿放心吧，有道长在咱们一定能收服那个千年妖怪，大家安心回去过日子吧！”众人这才纷纷离开，临走时众人均向三癫投来信任和希望的目光。
“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道长才好。”霍川激动地握住了三癫的手，满是感激的神色，随即他转身对霍云氏说道：“弟妹，你去备些酒菜，我今天得好好感谢道长！”三癫一听有酒有菜立时眉开眼笑，说道：“那就多谢兄弟了！”他一点也不客气。霍云氏一言不发，抱着孩子回了屋里。三癫接连帮了霍川的忙令霍川极为感激，他热情的拉着三癫进了院子，连声说道：“道长一会儿可得多喝几杯啊！”三癫根本不客气，一句谦让的话也没有，只是应声道：“好说，好说。”
菜已上桌，一盘炖全鸡，一道炒鲜笋，还有两盘素菜，三癫吃的却是津津有味，不用花钱的饭他向来乐意吃，也吃得有味。霍川不断地夹菜道三癫碗里，三癫可不见外，夹多少就吃多少。对于霍云氏的厨艺，三癫颇为赞赏，一坛劣质的酒已被三癫喝下去小半坛，酒意渐浓，三癫的脸多少有些红晕。
“村里粗茶淡饭，不知是否合道长的胃口？”霍川又夹了一个鸡翅到三癫的碗里，脸上表现出极其热情的笑容。
“很不错，很不错！”三癫一面吧唧着嘴，一面应付着霍川。
“今天可多亏了道长的金口，这才安定了人心，不致大伙儿人心惶惶，不然我这当村长的可也是无能为力了！”霍川举起酒杯敬了三癫一碗。
“老道还有一事相问！”三癫举起了碗，一饮而尽。
“道长请说！”
“胖三儿死的那晚上，兄弟你和弟妹霍云氏也到了老庙门口，到底所为何事？”三癫抓起一直鸡腿啃了起来。
霍川和霍云氏对望一眼，脸上均变得异样，霍川叹息一声，说道：“道长既然问了，弟妹你就跟道长说说那天的事吧。”
霍云氏面色冰冷，声音却很动听，三癫在听到她的声音时总是身子一震，“大伯既然吩咐了，小妹只好如实相告。”霍云氏头低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那天还是小妹第一天来到谜隐村，那一天小妹夫妇二人见过大伯之后就回到了家里，当时天色已晚，恰巧家里的灯油用完了，我那当家的便说要出去弄些灯油回来，让我在家等他。”霍云氏这才抬起头来，她双眼望着远方，似乎当天发生的一切浮现在了眼前，不知不觉两行热泪滑过了她清秀的面颊，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了，却更显动听：“可我在家一等就是几个时辰，他还是不回来，我实在心急，开始担心起他来，可对这村子我又陌生的很，没办法，我只好去找大伯帮忙！”
“没错，弟妹来到我家跟我说了这事，我便和她一起去寻我那兄弟去了！”霍川接过来霍云氏的话，“我们找遍了村子也没有我兄弟的影子，到了老庙门口就遇到了胖三儿暴毙的怪事儿！”
“我那当家的到现在还没回来，不知道是否出了什么意外。”霍云氏眼泪汪汪，一副令人怜惜的样子。
“弟妹不必担心，这小子是见到外面世界的精彩心里野了，一定是他找了个借口又偷偷跑出了村子，等他玩得腻了一定会回来的！”霍川说。
霍云氏脸色异样，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良久她才叹息一声，幽幽地说：“但愿如此吧！”
霍川不想再谈这件事，忙换了话题，问三癫：“道长准备什么时候做法事呢？”三癫刚刚喝了一大口酒差点全喷出来，尴尬地说：“不瞒兄弟说，老道我虽身处道家，可对于做法驱魔之技却是一窍不通，适才我说要做法的事全是为了要稳住人心撒了一个小谎而已！”霍川也是吃了一惊，正要夹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样子极为尴尬，心中的忧虑又多了几分。三癫吃了人家的菜喝了人家的酒，多少有些心中有愧，忙说道：“不过兄弟你放心，老道我算了一卦，不出几日便会有很厉害的驱魔人来到这儿的，老道号称神医神相，对于占卜看相的本事绝不是浪得虚名的，这一卦绝不会有差错。”三癫信誓旦旦，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霍川这才夹了一口菜，手停在半空的尴尬样子总算缓解了，但心中仍是有许多忧虑，无奈地摇头说：“如此最好！”
谜隐村又恢复了寂静，小村上空笼罩着一丝薄雾，让这小村庄更显得神秘了，不时空中传来几声咆哮的雷声，顿时间天空中乌云积聚，雷声大作，似乎是一只被封印的恶魔冲破了牢笼在大声嘶吼，它在窥视着世间的一切，它要咆哮它要疯狂它要毁灭一切它要撕碎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