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天放晴了。太阳普照着大地,光芒万丈。
早晨,凯丽换上了杜娟姐给她找出来的衣服。她俩身材差不多,凯丽穿在身上,倒是挺合身,一下子脱离了原来的土里土气。象一只丑小鸭摇身变成了白天鹅,就等着飞上天空去了。
她站在阳台上,透过窗户向远处眺望着。天空蔚蓝蔚蓝的,几片白云悠悠地飘向远方。那不正是在向着自己的家乡的方向飘去了吗?凯丽的心头一震,涌起一股酸楚: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红梅昨晚睡得可好?她努力地控制自己不再去想老家的事。把目光停在了那些还没有融化的雪花上,那雪花象一片片撒向人间的碎银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光芒。
“五万!”
“哈哈!又糊了!”一个留着短卷发的女人灿烂地笑着,推倒了面前的那排麻将牌。
“唉!今天我怎么运气这么差呀?总也不开糊,光输钱了!”另一个把头发盘得象朵野菊花的女人沮丧地说。
她们呼啦呼啦地又开始洗牌了。
“甜蜜蜜,甜蜜蜜……”刚才那个沮丧的女人的衣兜里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
“不玩了!不玩了!”那女人双手把牌一推,掏出了一个粉红色的女式手机。
“是你洪哥吧?有你洪哥在,还怕什么输钱?这不马上又要来钱了吗?”
“咱们不都一样吗?”女人笑答着,到一边接电话去了。
“洪哥呀!你也不说想我!都好几天没来看我了。我可想死你了!”
“宝贝儿,这几天生意忙,不是总脱不开身嘛!我心里也时时刻刻想着你呢!你现在去哪儿了?”
“能去哪儿?杜鹃姐这儿呢!”
“我在门口等着你呢!我说怎么按门铃总不开呢!我忘了带钥匙。”
“洪哥,你别着急,我马上就回去!”女人挂了电话,转身就往外走。
“不要光顾着和你洪哥缠绵,别忘了多问他要些钱呀!”刚才赢了钱的女人冲她嚷嚷着。
门“呯”地一声关上了。
“三缺一,又玩不成了!”另一个女人叹口气,抱起沙发上的玩具熊,慵懒地蜷缩在沙发角落里。她那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弄得象爆炸了一样,偏偏又穿了一件毛茸茸的外套,看上去象一只宠物。
几个女人开始七嘴八舌地闲聊起来。
“男人一打来电话,我们就不得不去陪他们了。说白了,还不是为了这些男人的钱。他们背着老婆养我们,也只不过是暂时在我们身上找点儿乐子。等哪一天玩腻了,说踢也就踢了。所以呀!我们现在花他们的钱也用不着心软。”
要不,给朵朵打个电话吧!都快一个星期不见她了。”
“她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了。现在都不出门,天天在家养着呢!”
“上次见她,听她说那男人给她请了个保姆。现在享福着呢!”
“可能是朵朵快要生了,怕朵朵有什么变故吧?”
“能有什么变故?都事先说好了的,借腹生子,最后一次性付费。给她八万呢!”
“就是,孩子跟着她也是活受罪。跟着一个有钱的爸爸就是另一种命运了。朵朵就算是为了孩子,也会把孩子留给那个男人的。”
正聊着,门铃响了。
杜鹃起身去开门。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朵朵!”几个女人几乎同时叫了出来。
一个挺着大肚子体态臃肿的女人象只刚刚学会走路的鸭子蹒跚着踱到沙发边,一下子卧在了沙发里。
“生完孩子,我也就该离开这里了。再过来看看姐妹们。”
“朵朵,以后你也可以再来保定找我们的。”
“走了就不会再来了!永远不会再来了!也许会再去别的城市,可是不会再来保定了!”
“朵朵……”
“一想到孩子一出生,就要骨肉分离,以后要去喊别的女人妈妈,我就有种说不出的痛楚-可我家里母亲得了白血病,需要治病啊!”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都沉默不语了。也许她们心中都有各自难言的痛楚吧!
凯丽终于听明白了,也看明白了。
这是几个为了金钱出卖自己灵魂和肉体的女人。她们正在进行着一场钱色的交易。可她们在得到金钱的同时,并没有真正地快乐起来。她们用表面上的快乐掩饰着内心的痛苦。她们原本也都有着一颗纯洁善良的心。可最终还是在生活的逼迫下低头了。
“相见何必曾相识,同是天涯沦落人。”虽然她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却有着同样凄惨的命运。这让她们彼此更加同情,更加理解,成了无话不说的姐妹。
也只有她们才会成为朋友,别人是不屑和她们交往的。了解她们身份的人,都用一种厌恶和鄙视的目光看她们。把她们视为这个城市里的毒瘤。这所城市并没有真正的属于她们,早晚会容不下她们。她们同样穿着时髦的衣服,住着舒适的房屋。同样在大街上商场里挎着包包招摇而过。但这也只不过是表面上的风光,这些终会如同在阳光下吹起的一个美丽的肥皂泡沫,破碎是一瞬间的事,也是早晚的事。
她们除了男人给她们的钱,内心只剩下一片空虚。可当生活的重担压在她们的肩头,这些一没文化,二没能力的柔柔弱弱的女人,又该怎么生存下去呢?
凯丽突然想起守卫室里那个老头说的那句模模糊糊的话“又来了一个”。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也马上就要加入她们的行列了呢?她的梦想会不会也只是一个泡沫呢?这所城市会有属于她的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