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事情就像是一个无休止的梦,循环复始,有时欢喜有时伤心,有时很伤心。
而小婉的梦好像自从离开汝城来到西安,欢喜也似乎有了阴影,她自己都不知道,一个那么开朗的女生,竟然也可以流那么多的泪,自诩为巾帼英雄的她,直到今天才知道,脆弱的连一滴眼泪的重量都经受不起。在经历了一些人后,比如丝雨,比如薇因,小婉整个人都变得忧郁了好多,她发现自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一瞬之间尝尽悲欢离合。
小婉告诉自己一定要学会忘记一些人一些事,却适得其反,往往越想忘记往往记得越牢固,很多夜里小婉还是会梦见薇因,梦见第一次看见她一无所知的样子,梦见薇因拉她进训练场,梦见她围着自己看鱼猫一家,梦见两个人坐在昨日情怀讲她的家乡,梦见她站在不远处对自己安静的笑,梦见她对自己撕心裂肺的哭。所有断断续续的梦就像是被拍摄好的纪录片,轻轻的放在那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却不知道被谁按下了重复键,一边又一次的播放,就在前一个梦,她还看见薇因穿着漂亮的白纱衣,如同天使一般悬浮在空中轻轻的喊自己的名字,小婉。又看到她轻轻的给自己盖上被子,然后叹息,然后流泪,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躺在玫瑰当中,一遍又一遍喊自己名字的女生,竟然是薇因。
西安又下雪了。很大。很大。
小婉一个人走在大雪飘摇中,静静的仰望被洁白修饰的天空,听说云朵之上住满了亡灵,她想薇因一定也在上面,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想念自己,会不会向下看一下这个让人伤心的城市。
小婉的生活开始变得麻木起来,每天都无精打采的,好像自己都不属于自己,做什么也是不知道的,同寝室的人看到她这样也在一边伤心,都明白她和微因情同姐妹,她的离开对小婉一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所以做什么都把她拉上,同样逛街,奔小吃摊,小婉却找不回原来的感觉,很多时候脾气也变得怪戾起来,漫无目的走上街,双手插在口袋里,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走上公交车,走下公交车,走上天桥走下天桥,却还是找不到以前的感觉,突然大声哭泣,蹲在地上把头埋进双腿之间,任由别人怎么劝都劝不住,她说这一切的错都是因为自己,都是因为自己。
那天小婉闯进了亦菲的办公室,其他人拦都拦不住,站在她面前却一句话也不说,就那样平静的看着她。
亦菲看着她不自然的咳嗽了一下,说,我只能说这是一个意外,其他的也承诺不了,再说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为了我们公司的声誉,也为了参赛选手的清白,我们已经报案了,我们在等结果,所以你也要……
没等亦菲说完,小婉厉声道,骗子。
亦菲笑了一下,说话是要负责任的,我能告你的,看在你叫过我姐的份上,不合你计较。
小婉又吼,骗——子,杀——人——犯,你要付出代价。
亦菲有些蕴恼,但还是笑了一下,妹妹,你还是太幼稚,我相信我会好好的,对了,我们公司还在策划着下一届的选美大赛,范围是整个西部,评出西部三强,我相信这次参赛的人会更多,你感觉我的这个想法怎么样,具体的计划我还想请你来做,有没有兴趣,报酬很丰厚的。
小婉冷笑一声,走上两步,将亦菲办公桌上的材料扔的到处都是,厉声道,一群土匪,然后大步走出来。
亦菲哈哈大笑,说道,别忘了,你也是我们的一员。
小婉刚走,陈勋走了进来,他面带忧色的问道,事情是不是闹大了。
亦菲抛来一个冷眼,这句话不知道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也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天塌了有人顶着,你怕什么。
陈勋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叹了一口气,那我岂不是和她永远不可能了吗?
亦菲嘴角清扬翘起,天涯何处无芳草,再说,你这件事情办得不错,老板很满意,好处不会少你的,等你有钱了,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何必在意这一个。
陈勋不自觉的回头看了看,可是,我还是喜欢她,当初你答应我,我会得到她。
亦菲说,你不说我倒忘了,当时我们提的条件是你把她说服,来参加我们的比赛,我们老板相中的是她,而你只带来了一个微因,细想想微因也不是你带来的,她是自己奔着钱来的。话说回来了,如果当初她真的来了,扔给你一个残花败柳,你还会接受吗,老板不满意,你还有什么好处,事都一分为二,这个结局也不错了。
陈勋说,你们只是让我说服她来参赛,并没有说会让她付出如此代价。
亦菲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能不能别让我把话说那么明,无奸不商,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找几个傻不拉几自恋的女人走一走就给个一百万,凭什么,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没有付出哪有收获。
陈勋说,可是……
亦菲打断他,可是什么,公司的事多得是,别再说这些没用的,世上哪有什么真感情,你那么优秀的一个人,那个丫头最后为什么没有选择你,还不是因为你没钱吗,听说那个叫苏格的还是个畅销书作家,你怎么和人家比,我还是那句话,对感情放开点,等你有钱了,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要几个没有,行了,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生一闹,我有些累了,没什么事你出去吧。
陈勋悻悻的走出来,心里想着亦菲的话,越想越觉得有理,世上哪有什么真感情,无非是相互利用罢了。他走到阳台边看到失魂落魄的小婉,心里还是莫名的酸痛,想着以后她就不属于自己了,内心的恨全部加在了苏格的身上,他咬牙切齿,拳头重重的打在墙壁上,恨恨的说句,苏格。
小婉失了魂似的走在大街上,只感觉平时平坦的大陆此刻竟然变得坎坷不平,让她险些跌倒,她心里默默的念叨,天堂的路也是这样的吗。
小婉躺在堤岸上,看着河中的船只来来往往,然后重重叹气。她身边摆满了酒瓶,此时醉醺醺的,嘴里依然重复着,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虽然她已经醉了,还是不停的喝着,一直到朦朦胧胧睡去。
等小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吊桥的顶端,大桥下面站满了围观的人,黑压压的一片,还有几辆消防车,天梯已经架到了她的面前。大风夹杂着飞雪,小婉的身体由于寒冷而摇摇晃晃,一不留神好像就会从桥上掉下来,她清楚的知道,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就会掉入冰冷的江河中,和白色的河冰撞击,沉入江底。
这样岂不好了,我再也不用承受煎熬了。她的一只脚微微的向前迈了一步。
站在天梯上的一个消防员看到她的举动,也有些慌了,努力的试图控制她的思想:”小姑娘,不管遇到什么事先冷静下来,你想想你的父母还在家里等着你呢,你可千万不要让他们伤心……”
小婉听到他的话,痛苦的跪了下去,呜呜的哭起来,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那个消防员看到小婉的举动,感觉心理攻势已经起作用了,继续展开心理攻势,慢慢的靠近了她说:”孩子,年纪轻轻的没什么过不去的,什么事再难也都有家人陪着,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不要做让她们伤心的事……”
还没等小婉说什么,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分不清这铃声是来自红尘之音还是来自地狱的索引之声。拿出手机看到是陆羽,她慢慢的按下了接听键,却听到陆羽焦急的说道,苏格出车祸了。
小婉一听这话就慌了,来不及擦眼泪就匆匆的从桥梁上爬下来,挣扎开下面几个人跑开了。
小婉急匆匆的跑到医院,发现苏格正在病床上躺着,她看到苏格立刻就哭了,跑过去扑在了他的怀里,说,你们都怎么了,为什么我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出事,你知不知道我都已经承受不住了。
苏格轻轻的拍着她的头发,安慰说,我没什么的,只不过走在大街上的时候被车蹭了一下,你放心,我死不了。
小婉一听这话又哭了,好好的非要说什么死不死的,一定会没事的。
苏格也改进改口,我命好,想想我每一步路走的都很顺,我都已经很知足的时候,老天又让我遇见了你,你说上天对我这么大的恩赐,怎么能不好好珍惜呢。
小婉摸着苏格胳膊上的绷带说,什么时候能出院。
苏格笑笑,这点小伤即使不来医院也没事,可陆羽不同意,即使来了包扎一下就好了也不用住院的,还是陆羽,非要坚持,要走现在就能走。
小婉说,不行,那也要静养一段时间再说,这些天学校也没什么课,我来照顾你。
苏格说,我这血流的值了,你怎么了,看起来怎么这么憔悴,还喝酒了。
小婉痛苦的说,我都要崩溃了,神经每天都在紧紧的绷着,我不能再经历任何事了,不然,不然,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苏格说,你先回去休息下吧,我这边没什么事,等下陆羽会来照顾我。
小婉说,那我怎么放心的下。
苏格说,如果你不放心,那你就明天过来,我老老实实的让你陪一天。
小婉努力的清醒了一下,也是,这些天一直都没有休息好,见到苏格忽然感觉有了希望,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这下知道要做什么事了,于是点点头,说,那你一定要好好静养,明天早上我会来看你。
小婉刚走,陆羽就来了,他走过来把一本纸稿交到了苏格的手里,说,我一直很好奇你这本册子里写些什么。
苏格说,你真的没有偷看?
陆羽说,这点道德我还是有的,快说,你写的是什么?
苏格庄重的把册子打开,一页一页的翻过,说,是写给小婉的情书,我想把这个送给她,正式表白,希望她能做我的女朋友。
陆羽点点头,说句实话,看到你我忽然感觉我一点都不懂爱,你默默暗恋了她半年。
苏格说,我真的信命,就在小婉来西安的那天,我莫名其妙的去到了火车站,然后遇见了她,只一眼,我就知道这一辈子我心里再也不可能留下谁了,我仍然记得她问的第一个问题,你知道吃了毒苹果的公主最后究竟有没有等到她的王子,明天我就可以告诉她,是的,她最后等到了她的王子,我愿意陪她一生。
陆羽说,那我只有祝你们幸福了,你说,我可以为你做什么,为了成全这对姻缘,我一定尽力,要不要我帮你买一枝玫瑰?
苏格说,这个是自然,只是我要亲自去,美中不足的是,我却意外的受伤。
陆羽说,这也是天意,打扮的帅帅气气的太俗气,带着伤去求爱会让她永世难忘的。
苏格说,明天她来看我,我就鼓足勇气表白,不管成功与否,我再不说我恐怕自己会因为思念而疯狂。
陆羽说,这又什么不自信的,你那么优秀,如果我是女生,是要打扮打扮来向你表白的,我看得出,小婉也是喜欢你的,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准备,今天我就留在这陪你了,明天我再秘密的准备摄像机,把你求爱的过程录下。
苏格笑笑,随便弄点就可以了,如果可以的话问问医生我手臂上的绷带能不能拆去,哪怕先拆掉等我告白之后再缠上呢,
陆羽也笑笑,好,等下我就去问,你先休息,我先弄点吃的。
苏格把那本名为微澜时代的情书轻轻的摊开,一页一页的翻看,也是该开万千。
窗外,又开始飘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