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对于寿命超长的修行者而言,半个月在漫长的生命长河中不算什么,但对于迫切想要走上强者之路的姜宁来说,半个月太长了。
放佛过了很久了,姜宁的伤终于好了。
用过晚膳,姜宁就迫不及待地钻进了他的小屋,关紧房门,还特别吩咐过师兄赵默,没事不要来打扰他。他要开始修行了,按照兽皮书上的真意,先要引元入体。
“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扣齿三十六,两手抱昆仑。
左右鸣天鼓,二十四度闻。微摆撼天柱……”
姜宁盘腿端坐在床上,依言而行,尽量做到心无杂念,神思宁静,初时好像并无效果,一闭上眼睛,就会不自觉地想到小时候,想到一路上逃难的经历,进而想到母亲的惨死和父亲的悲痛,以至他入昊天宗山门、复试、打架、受伤这些事情,搅动他的心神,让他无法入定。
他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引元入体的真意,现在才发现修行真不是简单的事情。
“如果连引元入体都做不到,如何能储存元力于丹田之中,滋养全身筋骨血肉和五脏六腑,又如何沟通天地之灵,操控元力的变化呢?”姜宁越想越急,越急越乱,根本感觉不到天地元力的存在。
他想起身去问问师傅,但转念一想,师傅交给他兽皮书,让他先自行参悟,还没有悟出个所以然来,如何好问师傅?于是放弃了问师傅的念头,决定还是继续先自行参悟再说。
他先是口中默念“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扣齿三十六,两手抱昆仑……”结果念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还是做不到“静神思”,而且念着念着,明显感觉有些困了。赶紧坐直了身子,打算再念,可是转念一想,着法子似乎不妥当,念的都快睡着了,一点用都没有。
“看来得换个方法试试。我就不信了,那么多人都在修行,这是人做的事,我难道就做不到吗?”
其实他哪里知道,哥哥姜安用了足足十天,才做到“静神思”,姚复用了十天半,而王伦兄十六天了,还和他一样,在床板上昏昏欲睡呢。
突然他一拍大腿,“我怎么这么笨呢,干嘛要念嘛,‘叩齿三十六’,说的很清楚,就是要上下牙轻轻磕碰,数三十六下嘛,赶紧试试。”
姜宁坐直了身子,上下牙轻轻磕碰了三十六下,他觉得数的没错,就是三十六下,一下不多,也一下不少。
磕完了,“他娘的还是没有啥感觉嘛!”姜宁真急了,百爪挠心,就是不得其法呀!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后半夜,也不见有好转的迹象,但姜宁狠下一条心,就跟这兽皮书干上了,不断变着法子想要“静神思”。
一直坚持到天快亮了,他终于有些熬不住了,身体摇摇晃晃,脑袋偏过来,偏过去,但他心里有那么一股执念,总是不肯放弃……
第二天天光大亮时,师兄也没见姜宁打开房门,心想“不会吧,这小子还没出来,难道是传说中的深度冥想?这才头一回啊,没听说过有这般天才的少年,难道被师祖看重的少年果然是很强的吗?”
直到用早餐时,师傅练过了早功,走到餐桌跟前,对着赵默说到:“去,叫你师弟吃饭!”
“吃饭?师弟他不是在冥想吗?”
“冥想?哈哈哈……冥想个鸟蛋,你以为他是盘古神转世吗?快让那小子别睡了,起来吃饭。”
赵默点点头,赶紧去敲姜宁的房门。
“师弟,吃早饭了!”
没动静。
“师弟,师弟!起床吃饭了!”赵默提高了音量。
终于有动静了:“赵师哥啊,我的亲哥,你别嚎了,我在‘静神思’呢,你乱我心神啊!”
正在餐桌上喝粥的青云子师傅听见这话,差点没喷一桌子。
“在‘静神思’,嘿嘿,这小子真还真是肯用苦功啊!是块好料!”
青云子师傅亲自来到姜宁的房门跟前,猫下腰从门缝里看了好一阵子,发现姜宁正盘膝坐直床头,双眼朦胧,脑袋缓慢地,往下点一下,再抬起来,再点一下,再抬,再点,像个磕头虫,但就是不肯点下去不再起来。他暗自心惊,原以为这小子是睡得晚没醒来,后来以为是早上起来又开始修炼,连饭都顾不上吃,没想到他竟是一夜没睡,一直就这么坐着的,看样子快要熬不住了,但就是不肯睡过去。
“堂爷爷,要不要叫他?粥都凉了。”赵默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叫师弟起床了。
“不用了,他不饿,他在冥想,没我的吩咐不要叫他。”青云子答到。
赵默觉得奇怪,心想刚才还让我叫醒师弟,这会儿怎么又不让叫了。不过师傅既然说了,他当然不会在叫了。
直到吃中午饭时,姜宁一直都没有出来,赵默又跑过来问青云子。
“你去门缝里看看,他要是睡着了,就让他来吃饭,要是睡醒了,就别叫他了。”
赵默听的一头雾水,心想堂爷爷也真是怪,睡醒了偏不让吃饭,睡着了却要给吃,到底是让吃还是不让吃?边走边想,来到了姜宁门外。
从门缝里一看,姜宁正坐着呢,头一点一点的,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了?
他有点拿不定主意,回去又跟师傅说了说看到的情形:“我看师弟应该是醒了,坐在床上冥想呢,不过头一点一点的,像是困了。”
“那就让他继续点吧,别叫他了,吃饭!”
……
到了晚饭时分,赵默按照师傅中午吩咐的话,又去门缝里看了看,结果发现姜宁还在点头,他又回去给师傅复命了。
如此过了一天,姜宁想要引元入体已经一天一夜了。
……
又过了一天一夜,姜宁还没有睡,也没有醒。
再过了一天,依旧如此。
直到第二天天明时分,赵默早早起来,去看姜宁,发现师弟依旧像只磕头虫,刚要打算走开,却发现师弟变的有些不一样了。
“咋不点头了呢?”赵默奇怪地看着。
姜宁忽然坐直了身子,坐得端端正正,也不犯困了,精神气质也陡然一变,双手自然抱在腹部,如同一口倒扣的古钟,岿然不动,眉宇间宁静祥和。
仿佛亘古以来,他就坐在那里,经历了无尽的时空,冬去春来,花开花落,他不曾动过;岁月变迁,沧海桑田,他也不曾动过;洪荒覆灭,大星陨落,他还是不曾动过。
赵默呆呆地看着他,看着看着他心里猛然一惊,想要破门而入,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冲到院子当中大叫:
“师傅,堂爷爷啊,你快来看看吧,姜师弟好像是坐化了呀!”
赵默也是经过引元入体的,那是每个修士的必经之路,虽然用了整整二十天才成功,可毕竟是经历过的;虽然修炼武道,不用天天冥想,不过冥想这事他也是听说过,没吃过猪肉,猪跑却也是见过的。
不过,姜宁现在这个样子,他可是闻所闻的,看着他让赵默觉得有些害怕,甚至此刻的姜宁竟有隐隐威压透出。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位师弟,是在引元入体的同时进入了深度冥想。昊天宗一百多年都没有出现过这种事了。
青云子听见赵默在院子里嚎,也是心惊不已,跑出了房门,赶忙往姜宁的房门口跑去,但猛然间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随即放慢了脚步,示意赵默不要再叫了,缓缓地来到门口,透过房门往里看去。
这一看他看了很久,初时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神情,后来不断点头,脸上满是欣喜之色。
自从知道了他识海九窍堵了六窍之后,姜宁就明白了,他的天赋和哥哥不能比,和姚复不能比,和王伦不能比;后来他又知道了,他的天赋和谢炳炎不能比,和程坤不能比,和林妍古灵儿更不能比。那么自己凭什么用自己的脚步去丈量天高地阔?只有吃比别人更多的苦。别人付出十分,他不能付出十二分,而要付出一百分。只有他十我百,方能有那么一丝可能。
上天总会眷顾苦心的人。所谓天赋,可以让人从一开始就远超别人,可是能走得最远的人,却往往不是腿最长的那个,而是脚上的血泡最多的那个。
姜宁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才能走得更远,终有一天,他会用自带血的双脚,丈量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