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山在四月的时候,满山的梨花开得可肆溢了,洁白如雪娇灵柔美,白色的花树海一样覆盖着整座山。
山路上游人熙熙攘攘的,其中不乏一些平时见不到的高贵千金夫人们。来这里,既可以踏青赏花,也能到山上的梵音禅寺里烧香许愿。到了晚上,还能到后山的惊月湖去游船听曲。
从前山到后山的惊月湖坐马车约莫一个时辰就到,不过若是知道那条隐秘的山间小道,半柱香就够了。
“你们家江雪姑娘呢?”圆脸的胖姑娘抬着下巴高傲问话,但一身上等紫色云稠料子制成的独样美衣,足以显示她的身份比在场其他千金更尊贵。
梨花树下相谈甚欢的千金们听到这样贸然的问话,都低下了头不敢看也不敢接话。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得安静。
“回郡主,我家大姐姐似乎去方便了。”韩云惜屈身行了礼,面带恭敬的柔笑:“郡主要是...”
“行了,待会让她来找我便是。”长珂郡主胖手一挥打断韩云溪的话,脸色不耐看向地上:“这一席花酒烤肉,你招待的?”
韩云惜刚想回是,就被旁边的千金暗地拉住衣角。
那可是景王府肆意妄为的长珂郡主,和韩江雪可是闺中密友,而韩江雪的生母才刚过世一个月。
你韩云惜一个庶女,家中长辈才过世一个月,就在外面摆酒吃肉招待朋友,这可不是个聪明的行为。
好在长珂郡主可不想听韩云溪的恶心说词,她甩了脸就走了。
长珂郡主一走,一直低着头的千金们一下就叽叽喳喳起来,看到韩云惜一脸委屈,都替她又是呸又是骂长珂郡主来出气。长珂郡主这个死胖子,胖成这样怎么不去死。多管闲事还给她们脸色看,丑,作怪。
“各位小姐们。”长珂郡主的侍女知鱼突然出现在这一片咒骂中,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被她吓得脸色发白的千金们说:“韩江雪姑娘现在在跟郡主下棋,待会再过来。”
千金们吓都瘫了一地,哪里敢出声。背后说人坏话,又被人听到,就像被一群马蜂扎在背上脸上的一样。死了死了,等长珂郡主一回去告状她们就完蛋了。
韩云惜发了一身虚汗,连忙点头:“云溪知道了,知道了。姐姐在陪郡主下棋,我们就不打扰了,待会我们在山上梵音禅寺等姐姐。”一边的千金们也连忙跟着符合。
是的,韩江雪跟她们一起上山赏花,离开一小会就跟郡主下棋去了,其它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哦对,还有韩家的两个表小姐,都离开许久了还没回来。但就刚才长珂郡主的事相比,那两个表小姐久不回来就没人在意了。
长珂郡主无聊地摆弄着黑棋,而她面前空无一人。
“也不知道江雪怎么样了,都去了那么久。我这边掩护打得很顺利,希望她不要出事才好。”
惊月湖很深,四月的湖水冰澈透骨。会不会水,掉下去可就都不好玩。
在湖边一处被山岩和林子挡住的角落里,韩江雪手里拿着一条长长的绳子,她眼睛晶亮如湖面上的波光,看着湖水里不知道怎么掉进去的两个韩家表小姐。
“怎么办呢,要先救谁好呢。两个人同时救我可拉不上来啊。”韩江雪摆弄着手里的麻绳,不紧不慢地说着,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江雪,江雪。救我,先救我。”张楚楚哭的一脸分不出水和泪,说话间又灌了几口水。
“为什么呢。先救柔晴表姐不好吗。”韩江雪依然很认真地提问:“两位都是我们韩府视如己出的表小姐,我娘,她对你们更无微不至的照顾,不曾亏待过。”她说话声音冷冷淡淡,听不出太大的情绪。
“不,不是的。江雪,张柔晴她嫉妒你,嫉妒你有个世子未婚夫。她一直背后说你坏话。”
“张楚楚,你上次在宴会上跳舞时故意推了江雪一把你怎么不说。”
“说什么,比得过你张柔晴故意把江雪的舞衣弄坏吗!”
“张楚楚你故意在江雪她娘面前装可怜说她坏话,你去死去死。救我才对。我不想死。江雪救我,救我。”
韩江雪脸上的表情如一块千年寒冰,毫无感情地看着湖里挣扎的两人。她们已经完全撕破了脸皮,不停揭对方的短来求韩江雪先救自己。
“张柔晴你这个贱人!你亲手端了下毒的汤喂给江雪她娘,你还有脸让江雪先救你。江雪,你救我吧我要死了。”张楚楚双手死命扑通着,冰冷的湖水不时淹没她的头,命危之下竟然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四月的天气很怪,风和日暖又能让人觉得冰寒未走。韩江雪抿着嘴唇,手紧紧抓着麻绳,心中杀意无限。
她想起去年四月时,娘为她做了一件月白藏褶裙,走一步,褶子就展开绣得灵动的蝶恋花样式。那时候娘看她穿着裙子轻歌跳舞,笑得好美,像四月盛开的梨花。
也是那时候,张柔晴和张楚楚来到韩府,怯生柔弱的样子。娘对她说,要好好待两位表小姐。她就真的把这两位表小姐当亲妹妹一样待着,吃穿用度跟她这个长女不差分毫。如果不是打探到爹失踪的消息,她也不会离开娘的身边两个月,娘也不会被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毒死。
“江雪,我快死了。你救救我吧,我不是故意要害你娘的,是有人让我这么做的。”张柔晴在水里扑通着,身边的张楚楚已经开始沉下去。她绝望后悔不想死,想紧紧抓住最后一丝生机。
“谁让你这么做的。”韩江雪冷眼盯着张柔晴,竟然是被人指使的,这两个狗东西,娘给她们的还不够多吗,连亲事都打算亲自帮她们说一门好的,到底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不,不知道。江雪你救我,我能认出那是个男的。江雪你信我,我不会在骗你了。”
“去死吧你。”韩江雪冷冷吐出这四个字,对于张柔晴的话,她才不信。如果真有人害娘,会让她知道吗?
“韩江雪,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韩江雪笑了,轻风吹起她的鬓边的碎发,这一笑衬得她妖媚极了:“我凭什么要救杀母仇人,脏了我的手。”更何况我娘生前对你们多好,而你们竟然下剧毒来害我娘,让她在床上被折磨了七天七夜才死。
耳边鼓噪的声音慢慢消失,只有几个水泡还在冒着。和煦的阳光映照在湖面上,粼粼波光让人觉得宁和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