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山南省淮扬州知府周世平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爱卿平身。”
“臣谢皇上隆恩。”
养心殿侧面的厢房里面很暖和,周世平一直没有注意观察,默默起身之后,规规矩矩站在皇上对面。周世平并没有发现厢房里面有炭火,看见皇上坐在一张大炕上,估计厢房里的暖和气温是这张大炕的作用。
“周爱卿,朕还是两年前见过你,那时你是殿试探花,这些年来,你兢兢业业,做得很不错,朕心甚慰。”
“为皇上尽忠、为大周出力,乃是臣之责任,臣不敢稍有懈怠。”
“哦,周爱卿,你很是自信啊。”
“周世平乃是皇上之臣子,有所建树亦是皇上教导有方,故臣不敢欺瞒皇上。”
“周爱卿,坐着和朕说话。”
“臣谢皇上赐坐。”
周世平坐在锦墩上,心里并不踏实。周世平没有自大到和皇上谈兄论弟的程度,权力这东西是很微妙的,周世平成为知府之后,有了更深的体会。皇上是整个大周权力顶端之人,一言一行可以决定许多人之生死,不过,皇上也是人,周世平相信,只要是胸怀大志的皇上,是不会在意莫微小事的,皇上看重人才,可惜还是有些年轻,无法全面驾驭朝政,不过,皇上这些年来的强势,已经引起了举朝的关注。周世平明白,自己的前程就在眼前这位皇上的心里,说白了,自己死心塌地,今后的前程不可限量。大凡皇帝,首先看重的是忠心,其次是才能。
周世平一直有些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不能为所欲为,为什么还要受制于朝中大臣,想来想去,觉得可能是缺乏心腹之问题。皇上虽贵为大周第一人,可必须要一帮人治理国家,皇上轻易不能出皇宫,对外面的世界很是陌生,所有的情况都来自大臣的禀报,不客气说,皇上没有一帮人支撑国家,灭亡是旦夕之事。大臣为皇上卖命,自然要得到权力,皇上亦必须放权,这中间就存在博弈,有的主弱臣强,有的主强臣弱,有的势力均衡。强势的皇上,能够好好驾驭臣下,弱势的皇上,可能被臣下架空。
周世平想到了皇帝并不好当,人心是最不好琢磨和把握的东西,权力是最令人追求和疯狂的东西。两者交织在一起,花费皇帝大量的心思,皇上不能够很好把握这两样东西,必然大权旁落。
“周爱卿,朕今日召见你,不想听你的政务,有几个问题,朕想问问你。”
“臣一定知无不言。”周世平早有准备,自己凭借乡试、会试、殿试上的文章,引起了皇上的注意,皇上是不会听自己的政务的,那些事情,皇上早知晓了。
“周爱卿,你先说说,为什么特别重视商贾,包括在淮扬州设立商会,甚至准许商贾和大辽、大夏甚至突厥、回纥、吐蕃交易?”
“皇上,臣以为,这样能够迅速振兴淮扬州之经济,朝廷能够收取商贸赋税,官吏、百姓可以富足。”
“朕以为你之理由不充分,自古以来,商人重利轻义,只考虑如何自身富足,全然不顾不管家国大事,况且,商人追逐利益之本性,很容易败坏一方之风气,若是我大周百姓今后不再种地劳作,人人都学商贾,国将何堪?”
周世平有些愕然,这些问题,不要说现在,以后都会长期存在,如今的粮食亩产量不足3担,不能解决粮食产量问题,任何一个皇帝,都要重农轻商,人首先是要有饭吃。不过,商人同样是靠着劳动取得收入,没有商人居中交易,难道要官吏直接向百姓买米吃吗,还有,种地和经商并不矛盾,自古以来,有人做官,有人经商,有人种地,有的富有的穷,谁都不容易。
“皇上,臣以为商贾的确有其不足,古来便形容无商不奸,不过,古语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臣以为很有道理,譬如说,世平为皇上之臣子,便想着效忠皇上,署理好政务,同时亦想着如何使家人过的富足,如何使自身过的舒服,臣曾在乡试中提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所指也有这意思,臣并不赞同束缚自我。皇上,臣以为,若是皇上之臣子都无私欲,又如何会想着为皇上尽忠,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连自己的亲人都弃之不顾,又岂会想着皇上之大业。故臣对商贾之看法,与时下之论定有所不同。”
“嗯,周爱卿,你说的有些道理,朕的臣子若是连家人都不关爱了,又岂会时刻想着为大周国、为朝廷效力,不过,这与商贾有何关系?”
“皇上,臣方才不过是举例说明,商贾经商,必然追求利益之最大化,当然,有部分的商贾,为了眼前之利益,抛弃一切礼仪,唯利是图,正是这些商贾,败坏了所有商贾之名声,皇上,臣以为经商和为官一样,都是要做到最好,官吏有皇上引导,为国为名,知兴衰、明荣辱,商贾缺乏引导之人,摡因为大都认为商贾地位低下,不可教化,臣以为不然,商贾亦可以引导,朝廷应使他们明白,自身兴衰与国与民关系重大,可以说生死攸关,没有皇上之护全和官吏、百姓之支持,商贾寸步难行。”
“周爱卿,你所言有理,不过,商人之本性乃是追求最大利益,他们不劳作、不种地,却收获颇丰,如此,岂不是令百姓羡慕,乃至抛弃劳作,趋之若鹜,长此以往,都去经商了,还会有谁来种地?”
“皇上所虑,极有道理,不过臣以为,暂时不会出现这些问题。”
“周爱卿,说说为什么?”
“皇上,臣以为,天下人,各自有分工,譬如说,我大周读书人颇多,可并非人人都能入朝为官,放之商贸,亦是同样道理,商贸并非简单事情,不是人人都可以成功的,再说,朝廷可以控制,凡准备经商之人,必须有朝廷许可,登记之后,方可从事商贸事宜。”
“嗯,爱卿说的有些道理,朕没有想到控制之法。”
“皇上,臣以为,对从事商贸之人,朝廷要严控。”周世平是从大周朝目前的情况出发,说出的真心话,须知,若是放任商贸发展,社会必将发生巨大转型,而且,时间会很快,富裕的商贾不会甘心忍受欺凌、无职无权的情况,到时候便是主义之争了,周世平不愿意引发如此大的动荡。
“周爱卿,商贾之事暂不说了,朕问你,你怎么想到了将征边军家人搬迁到淮扬州,这样做到底会有何好处?”
“皇上,臣以为好处颇多,我大周国并不富裕,百姓生活较为艰辛,朝廷支撑军队,困难很大,如今中原一分为三,都需要强大军队支持,臣以为,军队之强弱,与国力有直接关系,国富民强,军队才可能强大,若是不顾实际,一味强军,不管民生,导致增加百姓赋税,令百姓越来越贫困,形成恶性循环,必然南辕北辙,离原来之目的越来越远,臣曾经思索,我大周之将士,何尝不明白国破家亡之道理,可他们因为温饱和家人问题困扰,致使军心涣散、士气不高,皇上,臣前面说过,人都是有私欲的,若是我大周将士家人都不能保全,何来保卫国家之心思,臣初到德庆县时,见证了当地百姓的穷苦,概因无法支撑征边军将士之需求,臣曾经奇怪,征边军将士大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为什么会迫百姓,后来,臣到了淮扬郡,将征边军家人迁至淮扬后,征边军将士不再骚扰淮扬州百姓,这些将士见到了家人生活有望富裕,免除了后顾之忧,故不再骚扰百姓,而且,驻扎德庆县的征边军将士,士气高扬,臣敢说,若是有大辽军士骚扰淮扬郡,征边军会令其有来无回。从这件事情上,臣领悟到,将士身负保家卫国重任,若是免除了后顾之忧,感受到朝廷的关心,定能爆发出惊人之战斗力,由此推之,朝廷官吏、民间秀才,莫不是如此,而淮扬州的付出,是永江、万顺两县之土地和去岁一年之赋税。两相比较,臣以为划算。”
“周爱卿,朕欲在大周之军队中推行这种办法,你看如何?”
“皇上,臣实话实说,不知道,不过,臣在淮扬州的实施情况不错,去岁,永江、万顺两县粮食丰收,臣免去了他们之赋税,如今的生活应该是很不错的。”
“依你看,朕是否可以适当减少征边军粮饷?”
“皇上,臣以为不可,士气可鼓不可泄,臣不过想着令征边军将士安心,也想使他们的家人生活富足,如此,将士才会毫不犹豫拼死报效皇上。”
“嗯,周爱卿所言有理,朕有些急切了。”
“皇上一心为着大周百姓,臣钦佩不已。”
“周爱卿,朕听到了一首歌曲《丹书铁契》,你有何看法?”
周世平头皮发麻,这首歌曲,皇上肯定知道是自己唱出来的,单独召见时问,意思太明确了,可自己不好回答,难道说准备做大周的中流砥柱吗,口气也太大了。
“皇上,《丹书铁契》乃是臣无事所作,口气有些狂妄,还望皇上恕罪。”
“周爱卿,你错了,朕要你言行一致,做大周的重臣、忠臣、能臣,朕将你视作一把宝剑,替朕斩去一切障碍,替朕开路,朕要你用最快的时间治理好淮扬州,朕很快会将你调回京城,你要有准备,朝廷中,并不平静,朕不多说,你亦知晓一些,朕欲放开手脚,大干一番,朕需要你的支持,朕尚未亲政时,曾经依靠你的大伯,靖远侯周元坤,结果,朕没有成功,这次,朕不能再失败,周爱卿,尽快替朕网络一批人才,尽管放手去做,会有人暗中支持你。”
“臣谨遵圣旨,一定竭尽全力。”
“好了,周爱卿,今日所论之话语,你知朕知,没有必要让其他人知晓,你可明白?”
“臣明白。”
“周爱卿,你退下吧。”
周世平离开养心殿,依然有不真实的感觉,皇上似乎很不如意,应该不会啊,究竟是什么事情,使皇上看上去有些焦急。不过,周世平很快想到了大伯周元坤,他打了个冷战,当初大伯比自己权势、力量不知强势多少,依旧郁郁而终,自己这次能够成功吗,既然皇上都感觉到头疼,自己算什么,能够出到什么力,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周世平情愿依靠睿亲王,平平稳稳往上升,在淮扬州做几年知府,然后在山南省磨一段时间,人到中年时,进入京城,10多年后,朝廷肯定是大变样,如今看来是不行了,从皇上的语气看,自己在淮扬州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年。
周世平不得不仔细思考皇上的话语,普通人听见皇上的话,莫不是感激涕零,周世平不同,经历了许多意想不到的经历,周世平非常实际,画饼充饥的事情自己是不能做的,哪怕是当缩头乌龟,也比丢掉性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