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三说:“当然不去了,一个老光棍,谁知道又想什么则训练我们。”她特意加重了训练这一个词。瑛姑说:“不能,所有人,马风虎就算是训练我们的军事精神,也不敢训练那帮大牛啊!”我想到了八十多岁的某位大师级人物吭哧吭哧的跑到石都广场,马风虎踢了他屁股一脚骂道,你集个合还磨磨唧唧的,磨洋工啊,美国要真的打来了,就你这熊样得害死多少人……不可能!李三三说:“这不是可控的广播吗,也许只对我们这几个屋播放。”我打开窗户,外面的热气接触到屋里的冷空气,模糊成一团,清雅山的夜空中闪耀着红灯,那是直升飞机上的信号灯。远处的广场灯光杂乱,空中有响亮的男声播音,“清雅山基地全体人员请注意,速到石都广场集合。清雅山基地全体人员请注意,速到石都广场集合。清雅山……”我喃喃道:“真的出事了。”李三三也喃喃道:“是李所长的声音啊!”超哥大声说:“快出去集合,还愣着干什么?”他说着打开衣柜,李三三问道:“你这还要收拾细软啊!这也不是你的寝室……”超哥从衣柜里面抓出一件厚衣服丢在李三三身上说:“边穿边走,不可能一直这么热。”他又打开另一个衣柜,我知道那是平中原的,里面只有两件青色的单衣,平中原的床上也只有一床薄被,超哥抓起张王虎的被子丢给瑛姑说:“赶紧难走。”打开门,把我们都推出去,自己也出去在后面督促我们快走。超哥临走前,把平中原床上的薄被丢给我道:“拿着顶一下,咱俩大老爷们就别矫情了。”后面这句话是对张王虎说的。
走廊里全都是行色匆匆的人,都往楼梯涌去。我忽然停下了,超哥焦急的在我背后推了我一把道:“快走!”我被他带着跑了两步,说道:“你们先跑吧,我跑得快,不用等我。”超哥拖着我不放手,“一起跑!”我说:“不行,我要撒泡尿,我憋不住了!”把薄被塞给他,挣脱他的手逆着人流返回,超哥没有抓住我,大喊了两声,喊声很快被吵杂的人群淹没。
我忽然感觉到,我将永远的离开这里,不再回来。我不能把婵娟一个人留在这里。电梯已经关闭了,人群如同潮水一般顺着楼梯滚滚而下,即使我能挤上去,也会影响到别人逃命,我贴着墙跑到了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个门,门后就是悬挂在楼体侧面的消防楼梯,消防楼梯只到三楼就没有了,三楼那里有一个露天天坛。我走消防楼梯虽然不能达到底层,但是可以走到顶层。门是锁上的,我打开门往楼上跑,心中预料,二十二层的门应该也是锁着的,果不其然,门紧紧地锁住,我在蒸笼一样的夜晚中爬的满身是汗,头脑也不清楚了,我猛地撞上了门,门晃了一下,这只是木门,不是那种防盗的铁门,有戏啊,我又是狠狠的撞上了门,门松动了一下,我听到了螺栓落地的声音,我的肩膀疼的像是针扎一样,但我还是咬着要硬挺着,又撞了一下,这下把门撞开了,我淬不及防,顺着楼道滚了两滚,狼狈的站起来。回过身打开门边的消防箱,取出里面的板斧,我没有带钥匙,要是自己寝室的门也要靠撞的,我就要骨折了。
我拎着消防板斧跑到寝室门口,现在二十二层的楼道里已经空无一人了,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我轮着板斧砸门,劈了好几下终于把门劈开,我丢掉板斧冲进寝室,把放在窗台上的婵娟抱在怀里,婵娟最喜欢晒太阳了。
我抱着婵娟跑出寝室,电梯没有开,我顺着楼梯从顶层往一层跑,飞快的跑,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人,我落后了,我虽然对待婵娟情深意重,但是暂时还不想跟她一起埋葬在这个深山中,我心中对着婵娟说,咱们都喜欢热闹的地方,对吧!
越是不见人影,我越是慌乱。好在跑到了石都广场,那里还有一盏孤灯,马风虎和何老师站在那里,焦急的东张西望。那里还停着一辆商务车,商务车里模糊着有人影。我冲到马风虎面前点头哈腰道:“马老师久等了,我迟到了。”马风虎对着何老师道:“秦双凤,刮掉,还有谁?”何老师说:“张文静,林宜融,电话打不通,还没到。”原来不是特意在等我,我后面还有人没到,我惶恐的心情稍微平静下来。马风虎推了我一把道:“你愣着干什么?快上车!拿的什么东西,赶紧给我扔了,连你坐的地方都没了,还带东西!你是要钱不要命了。”他说着就要抢我怀里的婵娟。我脱口而出:“这是我爸爸的骨灰。”马风虎的手没有缩回去而是推了我一把把我塞进车里,也没有要抢走婵娟。
车里还坐着一个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是个男人,我坐在后车厢随便搭话问道:“你是哪个部门的?怎么也这么晚?”那个男人回过头,竟然是李肆龙,我一时脑袋短路竟然说道:“四舅好。”李肆龙看着我怀里的婵娟问道:“这是你父亲的骨灰?”我说:“这是我的好朋友,最好的朋友,是……只猫。”我不敢在他面前撒谎。
李肆龙对着车外说道:“马老师,何老师,上来吧,我们没时间了,不用等了。”马风虎说:“再给我五分钟,五分钟后要是那两人还没有来,我绝对没有二话。”李肆龙看了一下手表,不再说话。我心中在想,这个车里在坐上两个人,即使是女的,也会很挤。
何老师在车外抱怨道:“马老师,这电话通着,就是没人接!”马风虎说:“接着打!”空旷的山间回响着广播的声音,“全体人员请注意,速到石都广场集合……”这两个人还没有到,怕是死了吧。我支持李肆龙,真的没必要等了。就算这俩人,听名字像女的,没有死,他们磨磨唧唧的不过来,就活该被留在山里。
马风虎也在不停的打电话。广播的杂音越来越多,听起来竟像是孤苦狼嚎,又有女人的哭泣,最终广播里李肆龙的声音被吞没,只剩下乱七八糟的杂音,杂音忽然嘎然而止,变成了整齐划一的步伐声,咚咚咚,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行军,离我们越来越近。忽然天崩地裂一声巨响,西方的山体裂开了,一道金光灿灿的光线横亘山体,似乎有滚烫的岩浆从缝隙中渗出。那一片被裂纹照亮,山根处有黑影在蠕动,像是波浪,弄海翻腾,波浪渐渐地长高,拔地而起。广播里咚咚的行军声更加的清晰而紧迫了。我坐在车里感到车在震动,随着咚咚声有节奏的震动,是大地在震动,马风虎也在晃,何老师抓住了车门。
石都广场上的石砖开始龟裂,马风虎还在打电话,何老师已经放弃了,脸吓得有些白。李肆龙不动声色,我紧张的抓紧装着婵娟的盒子,心道,现在是三个人陪着我俩了,不会太孤独。
李肆龙忽然说道:“时间到了。”马风虎说:“上车!”何老师如释重负,赶紧钻进后车厢,坐在我身边,把门关紧。马风虎坐在驾驶坐上发动汽车,这辆车四轮驱动,因为地面碎裂了,四个轮子飞转,带起了一片碎石飞溅,烟尘滚滚。忽然倏的一声,四个轮子停了下来,车子熄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