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龙说：“不一，你到里屋歇会儿，老胖子，去找忠叔要点茶叶。”我拉着不一的手不肯离开，说道：“你怎么不去？”秦双龙说：“那老头见你比见我要舒坦。”我说：“不一，你等会儿，我去叫这里的管家送点水来。”李不一说：“不用了，我不渴。”秦双龙说：“我渴了，我要喝毛尖。”我说：“好，等着。”蹦蹦哒哒的跑了出去，李不一嘱咐：“别着急，别摔了。”
我路过外屋窗前时，秦双龙站在窗前拦住我，我问道：“你还有什么事？”秦双龙说：“你注意点。”我看着他问道：“注意什么？”秦双龙说：“李不一是咱俩的姐夫。”我说：“他也是我们的哥哥啊！”秦双龙说：“你别跟我装傻，你也不是小孩了，别整出什么事来。”我耸耸肩道：“就你这么邪恶！”秦双龙说：“别人看到也会说闲话！”我说：“好，我会注意行为的，以后少揩他的油。”秦双龙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再要一盘绿豆酥来，我跟不一说让你再要一份吃的。”我说：“好，一家人整的跟宫斗一样，勾心斗角的。”秦双龙问道：“你长没长记性？”我说：“好的，好的。”跑到院子喊道：“忠叔！”忠叔打开前屋的后窗问道：“什么事？”我说：“忠叔，我们要一壶毛尖，一盘绿豆糕。谢谢忠叔。”忠叔说：“好。”关上了后窗。
我回到屋里，秦双龙还躺在床上打游戏，李不一站在书架前，看着书架上的书，那些书都是线装的文言文。我指着上面十几本说道：“这些书我都看过了。”李不一摸着我的脑袋说：“你很厉害嘛，这种书多无聊啊。”秦双龙在床上轻咳了一声，我缩了一下脖子，往前靠了靠，离开李不一的手，装成拿书的样子，拿出一本书说道：“刚开始看的时候真的看不下去，后来才觉得越来越有意思。”李不一笑道：“小学究。”
我说：“我可不像二龙，真的是当成自己家了，要这要那的，脸皮真厚。”二龙说：“你说你的，把我叫进去干嘛？”这时忠叔端着茶盘进来了，问道：“我是放里屋吗？”我说：“给我就好。”过去拿过茶盘，忠叔说：“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再叫我。”我说道：“好，谢谢忠叔。”
我把茶盘放在外屋的桌子上，招呼秦双龙起来。我们仨围着桌子坐下，我问道：“不一，你是怎么过来的？”秦双龙白了我一眼道：“坐车呗！难不成走过来。”李不一说道：“我爸跟我说，你们被林先生请到自己家做客……”二龙打断道：“是扣下。”李不一接着说：“林先生想让我爸卖个面子来这一趟，说他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放你们俩走，我爸就答应了下来。”秦双龙问道：“大舅跟那个老头认识吗？”我抓住机会反驳他道：“当然认识了。”秦双龙说：“我是问他们俩的关系，是敌人还是朋友，我听我妈说，大舅可没什么朋友！”李不一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等我爸来了再说吧。”秦双龙猜测道：“肯定是敌非友。”我说：“你也不要太刻薄了，他对我们还是不错的。”秦双龙挖苦道：“你吃点好东西就认贼作父了，真没出息。”我说道：“我本来就没出息。”秦双龙说：“你还不如凤凤呢，凤凤也不是谁都能喂得，除了咱自己家的人，别人给的东西都不吃。”我说：“我本来就不如狗吗！”李不一劝道：“你们俩别吵了。”说着拿起两块绿豆糕给我们一人块。
我拿起绿豆糕放进嘴里，秦双龙说：“小恩小惠就能收买你，以后可怎么办？”我故意打了个喷嚏喷他一脸豆粉，秦双龙怒的站了起来，猛拍了一下我的后背，我这下子可真的是呛着了，不停地咳了起来。秦双龙走进卫生间，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他在洗脸。李不一轻拍我的后背，关切的问道：“小心点，没事吧？”我说：“林朗是林森的爸爸。”李不一问道：“林朗是谁？”我说：“这里的主人，抓我们来的那个老头，长得跟林森很像，但是没有他高，大概六十多岁，快七十了。”李不一说：“是刚才那个人吗？他没有这么老吧？”我说：“不是，那是管家。”我看着李不一迷茫的神色，问道：“你没有见到主人吗？你在前屋呆了那么久，干什么呢？谁接待的你？”李不一说：“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年轻的女人，这下轮到我发蒙了，在我的印象中，这里唯一的女人是贤姨，但是贤姨不年轻了。李不一接着说：“那个女孩我在你们单位见过。”我的心开始发苦了，丫的，阴魂不散的唐甜甜。李不一问道：“这女孩看来不是这的主人，是主任的亲属吧？”我说：“她谁也不是，你别想了。哎，怎么林朗才跟大舅说我们在他手上啊！”李不一说：“我爸早就知道了。”
我有些怨念，沮丧问道：“那你才来？”李不一说：“但是我才知道，我一知道立刻就赶来了。这些天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我以为你工作忙呢？”我问道：“你没发现二龙也找不到了吗？”李不一有些羞愧的说：“昨天才知道，你也知道二龙不喜欢我们总给他打电话。我爸十多天前就接到信儿，说是你们被抓起来了，他要是不出现，就不放你们走。不过那时候，他养的几头梅花鹿要产仔，他得先给它们接生。”我就知道我和二龙加起来也没有他的梅花鹿重要，李不一接着说道：“我爸养的鹿昨天刚下完仔，他就给我来电话要过来。”这时二龙洗完脸也回来了，坐在我们边上，清水出芙蓉，更显得皮肤洁白无瑕，唇红齿白。
二龙问道：“大舅家又添小鹿了？”李不一说：“是，添了三只。我爸打电话说要过来，我才知道这事，下了班就连忙往这里赶，看看你们怎么样了。”我问道：“大舅什么时候能到啊？我在这里呆的好难受啊！”李不一说：“快了。他坐的是昨晚的夜车，今天就能到，等他来了，我和你们一起走。”我说：“不一，你刚下了夜班一定很累，你先休息会儿，那是我的床，你躺着吧！”李不一说：“没事，我不累。等会儿就好了，我爸也快来了。”
但是我们等到日暮低垂也没等到大舅出现，我还把忠叔骗来套话，看是不是林朗把大舅扣下了，但是忠叔说林朗没见大舅来也很着急。我心道，大舅不会真的不要我们了吧，他就算不要我们，也不会不管不一的。
晚上时，李不一管忠叔要了一床被褥在地上打了个地铺，忠叔说：“你没必要留在这。”但是李不一还是坚持着留下。忠叔让不一去客房睡，我想到唐甜甜不会半夜装女鬼或是狐狸精潜入房中行凶猎艳吧！装成很害怕的样子，说：“不一，你留下吧。我害怕，这个房子这么老，我总是担心有鬼，晚上从来都睡不好觉。”二龙冷笑道：“你什么时候还怕过鬼，少装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对着二龙挤眉弄眼，二龙还在冷笑。李不一把地铺铺在我的床边说：“我陪你，不害怕。”忠叔笑话我道：“小姑娘就是胆子小，这个世界上哪有鬼啊！”我说：“有啊，我就是，是个胆小鬼。”
半夜时，李不一摇醒我道：“我们走了。”我睡得正香，被叫醒后有些懵，问道：“你要带着我们逃跑吗？外面有狙击手啊。”李不一说：“我爸来了，他们肯放你俩走了。二龙已经起来了。”我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色问道：“现在啊。”有些不愿意，听到李大龙的声音传来说：“就现在。”又听见秦双龙帮腔道：“你要是再不起来，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我说你呢，非摇的这么轻，现在才把她晃醒，她一睡着了，可真跟只死猪一样。”我揉着眼睛，好困啊，二龙已经过来，把衣服摔在我的身上，说道：“快穿衣服。”**********分不清衣服和裤子，把腿塞进了袖子里，问道：“怎么不开灯，咱们又不是逃跑！”秦双龙说：“停电了，你就对付穿吧。”李不一问道：“爸，你有打火机吗？”李大龙划亮一根火柴，那根火柴直烧到手他才丢掉。李不一问道：“爸，我给你买的那个打火机多方便啊！怎么不用？”李大龙说：“不习惯。”我快速的穿好衣服和鞋子，下了床，说道：“走吧。”
李大龙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一路上穿堂越屋而过，这个屋里静悄悄的，也许所有的人都睡下了。我们走到院子外面，李大龙走在大路上，没人拦着，走了很久，秦双龙终于忍不住问道：“大舅，我们走回去啊？”我看李大龙一定是走来的，才这么晚才到。李不一说：“这里是郊区，打不到车，等到市郊时，咱们就打车。”秦双龙抱怨道：“没有车就是不给力啊，姐夫，你什么时候买辆车吧，你当医生也能养得起车吧！”李不一说：“你姐买了。”秦双龙说：“打电话让她来接我们。”李不一劝道：“算了，她必须休息好。”秦双龙说：“体贴啊！”我看他缺乏锻炼的两条小细腿说道：“二龙，别勉强了，走不动让大舅跟不一轮流背你好了。”秦双龙说：“我还能走会儿。”
明亮的月光洒了下来，冬天的寒风在田野里肆虐的吹，卷起地上的积雪，我们四个就像是荒野里的游魂野鬼，要是谁单独走夜路只怕会被我们吓个半死。我挽住李不一的胳膊走，不理会秦双龙在瞪我，真的是太冷了，即使我还穿着羽绒服雪地靴。李不一总能给人温暖的感觉。
前方的道路上出现了条岔路，像是一条蛇的舌头分成两叉，两边都是一摸一样的，延伸进朦胧的夜色，我不只一次来到林家的别院，从来没碰到过岔道，我觉得很奇怪，二龙很聪明问道：“你们来时碰到了岔口吗？”李不一说：“没有。”二龙喃喃自语道：“奇了怪了，碰到鬼了？”李不一说：“爸，你带着二龙走左边这条。我带着小胖子走右边这条。”李大龙说道：“好。”秦双龙说：“别分开，要走一起走，要不也得我跟着姐夫。”李大龙说：“没你说话的份。”一把扛起秦双龙健步如飞的走进左边这条岔道，就听到二龙的声音在夜空中徘徊：“咯到我了，放我下来……”
李不一说：“我们也走吧！”我说道：“好！”紧了紧手套和围脖，和李不一走进了右侧的岔道中，走了许久，我越发觉得疲惫了，头重脚轻，像是要感冒了一样，但是我还是咬牙硬挺着，默默地跟着李不一走，不一走得不快，像是有意在等我。
李不一问道：“你怎么不说话。”我说：“风大，会呛风。”又是一阵大风呼啸而过，卷起飞沙走石和白雪。风过了之后，李不一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我说：“没什么好奇怪的。”李不一说：“嗯，是啊，没什么好奇怪的。”我说：“我们并不是在回去，我们走的是相反的方向，出门时，往南或是往北很难分辨，但是我的方向感一向很好，林家的别院是个完全对称的四合院，最容易混淆人，也许是把门面懂了点手脚，也许仅仅是把我和二龙的床调了个位子，我们就会错误的走上相反的方向，离家会越来越远。”李不一说：“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说。”我说：“有什么好说的。”李不一说：“不用担心二龙。”我说：“我知道，我们走的才是不归路，他们那条是生路。一则天堂，一则地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