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谊不仅可提供及时的情绪回馈,
也是个人潜能开发的大好机会。
但是,现代生活并不利于友谊的维系。
当你为生活中最佳及最坏的情绪寻找解释时,一定会想到别人:情人或配偶既能令你心花怒放,也能让你沮丧气结;小孩儿娇憨可爱,但也会伤透你的脑筋;老板的只言片语足以令你笑逐颜开,也能使你一整天愁眉苦脸。
我们平日所做的各种事情,以人际互动最不可测,前一刻还在心流状态,下一刻却极可能转为淡漠、焦虑、松懈或无聊。由于人际互动对心理具有莫大影响力,所以临床医师利用愉悦的人际互动,研发出各种心理疗法。无疑,个人的身心健康深受人际关系的影响,我们的意识也被他人的反应所左右。
举例来说,我们以ESM法研究一位名叫萨拉的女性。她周六早上9点独坐厨房内吃早餐、看报,此时她的快乐指数是5(1为伤心,7为非常快乐)。11点半,她仍然独自一人,抽着烟,正在为儿子即将远赴另一个城市伤心,此刻她的快乐指数是3。下午1点,萨拉打开吸尘器,独自清理客厅地毯,快乐指数滑落至1。下午两点半,她到后院与孙子孙女游泳,指数上升至完美的7。但随后不到一小时,当她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而孙子孙女却泼了她一身水时,快乐指数再度下滑至2。她在ESM问卷上写道:“我媳妇应该好好管教一下这几个小鬼!”
在一天的生活中,不论是想到别人或与别人互动,我们的情绪都会因此起伏波动。
享受人际互动
在大多数的社会里,社会文化对人们的影响与塑造要比西方科技来得深。我们大多认为,个人潜能的开发一般来自于闲暇,至少在卢梭之后,我们是将社会视为个人充分发展的障碍。不过,传统上则认为,个人只有通过与别人的互动,逐步成型与修正,否则难以成器。这种观念尤以亚洲最为普遍,印度正是个很好的例子。
传统印度文化为了让人们在成长过程中循规蹈矩,着实费了很大力气。林恩·哈特在文章中提到:在印度,人是在一连串的集体活动中被刻意、谨慎塑造出来的,这些活动被称为“生命循环”,对印度人的一生而言,它是最基本且必要的。
“生命循环”教导每个人新的行为规则,帮助他们度过人生的每个阶段。正如印度心理分析家萨达尔·卡卡尔半开玩笑的说法,“生命循环”是种适时且适当的仪式:
这种观念化的人生循环,遵循着一连串的阶段进展。各阶段各有其特有的“任务”,一旦开始,就必须循序渐进度过每个阶段。这项观念已在传统印度人的思想中根深蒂固……这种仪式的最主要动力在于,利用“生命循环”使儿童逐渐融入社会,以谨慎妥当的时间流程,带领他们脱离原有的母子共生状态,变成完完整整的社会成员。
社会化不仅能塑造行为,也能使个人的意识符合文化的期望与要求。当别人见到我们失败时,当我们达不到他人的要求时,我们会感到内疚。同样,各人心中对于自己是否符合社群期望的感受,也随文化不同而有巨大差异。例如,日语在独立、责任、义务等方面,拥有不同轻重程度的字眼,这些字义很难转译为英文,因为欧美社会中的个人并未经历到相同程度的感受。根据日本一位观察敏锐的记者龙新太郎的说法,一般日本人总是“跟着别人走,即使到海边游泳,也会避开空旷处,刻意选择一处拥挤的地点”。
由此可知,我们的身心都深受社会环境的影响,即使是我们的灵长类亲戚—住在非洲丛林及草原的类人猿也知道,自己若不被群体接受,就别想活太久,因为一旦被孤立,立刻就会成为花豹或土狼的猎物。早在远古时代,我们的祖先便已了解,自己是群居的动物,群居不光是为了安全,也是为了享受生活中的人际互动之乐。
希腊文的“idiot”(英语中是“白痴、傻瓜”的意思)一字,原意是“独居的人”,可见在他们的观念中,人若是断绝社群的互动,心智上便会陷入低能。近代文盲社会也认为,喜欢独居的人必定为女巫之流,因为正常人除非受外力所迫,否则绝不会离群索居。
既然人际互动对于意识的平衡稳定十分重要,我们不得不查清其中的道理,并学习将这种互动化为正面的体验与感受。就像做所有事情一样,要享受人际关系,必须付出代价。
若想充分享受人际互动,让心念常常保持条理分明,必须符合两项条件。首先,找出自己与别人目标的一致性,但这在原则上总是不易做到,因为互动的双方必然会追求各自的利益。然而在多数情况下,如果你认真找,至少都能找出一丁点儿共同的目标。其次,必须愿意关心别人的目标。这也不容易,因为每个人的精力都十分珍贵,一定不想浪费在别人身上。但唯有做到以上两点,才有可能从人际交流中得到无价的收获,体验到完美互动关系带来的心流感受。
友谊的价值
最佳的体验与感受通常出现在朋友相伴之时,青少年尤其如此(见图3),即使年届银发阶段,这一点仍然不变。一般人在和朋友相处时,不论做什么,快乐程度及动机都比平时明显。即使是独自或与家人共同从事都感兴趣的事,如看书、做功课、整理家务,若换成与朋友一起进行,就会变得兴致盎然、津津有味,由此不难看出其中的道理。
图3青少年在不同社会情境下的体验品质变化图
表中的0代表一周内体验品质的平均值。“快乐”与“坚强”两项在独处时均显低落,有朋友相伴时较佳;“动机”则是在朋友相伴时格外明显。无论研究对象为成人、青少年、美国人或其他国家的人士,所有的ESM研究皆可得到类似的结果。
资料来源:Csikszentmihalyi and Larson,1984
朋友为完美的互动关系提供了最佳条件。我们之所以选择那些朋友,是因为自认对方的目标与自己互不冲突,而且彼此关系平等。友谊应该带给双方益处,也不应具有外在约束,导致一方遭受剥削。理想上,友谊永不凝滞,它能带给我们崭新的情绪及知识的激励,不致枯燥或淡漠。我们会和朋友一起尝试新事物、新活动或冒险,并发展出新的态度、想法及价值观。
许多心流活动固然会带给人莫大的乐趣,但因挑战性为时很短,乐趣也持续不了多久。在人的一生中,朋友反倒能带来无止境的激励和鼓舞,让我们的情绪及知识得以不断受到磨炼。
当然,这种理想状态并不能屡屡实现。有时友谊不但无法刺激我们成长,反而令你的自我形象停在定点、永不前进。举凡交浅缘薄的青少年团体、郊区俱乐部、咖啡聚会或专业性组织、酒友等,都是不必费力即可加入,因而使人产生一份慰藉感。由图3即可看出,人在群体中的专注力远低于独处之时。由此可见,一般友谊活动很少涉及心智运用。
最糟的情况是,人在缺乏亲密伙伴时,会格外倚赖一些随波逐流、没有特定目标的人,向他们寻求情感上的支持,此时,友谊便转而产生破坏性。像帮派分子、为非作歹的团体、恐怖组织成员等,通常都是一些无法在社群中立足、只能在这类团体中寻求认同的人。在这种情形下,人际互动的结果也会带来成长,只不过在大多数人眼中,这算是一种不良的成长。
然而,与其他社会环境的主要特质相比,友谊不仅可提供及时的情感回馈,就长远来看,也是个开发潜能的大好机会。但是,现代生活并不利于友谊的维系。较为传统的社会中,人在一生中多与儿时同伴互相来往,美国却因地理与社会流动性而无法做到这一点。美国人的高中同伴与小学同伴已不相同,上了大学又换成另外一批。等到工作一换再换、住处一移再移、岁数一年年增加,友谊也越来越短暂、浅薄。一般人在中晚年面临情感危机时,最大的感叹都是缺少真正的朋友。
性观念的两极
另一项普遍的感叹是缺乏良好的性关系。20世纪的文化成就之一就是发现性对生活品质的重要性,然而,这一点也同样因为人们的过度强调而走入极端。大众将性抽离其他体验,接受“性事频繁才会快乐”的错误观念,认为性交的频率与变化远重于它的深度与强度。
由演化的角度来看,性交的原始目的是繁衍后代、巩固父母的关系。当然,这些不一定是性交的全部目的。就如同味蕾的功能是分辨食物的新鲜与否,但时日一久,我们又根据味蕾的细微差异,发展出复杂的美食艺术。同理,不管愉悦性交的最初理由何在,我们都可以据此创造机会,丰富人生。但是,若不求相爱相守,而单单追求肉欲,同样也是脱离常轨的行为。
当性解放先驱大胆呼吁,以性自由解除社会压抑时,他们并未想到,半个世纪后,性竟会被人用于芳香剂及饮料的销售上。正如赫伯特·马尔库塞等人所感叹,性爱终必以某种方式为世人所利用,它的力量如此强大,就算不被社会、国家当权者吸收,也难逃广告业的滥用。
我们该怎么做呢?一如生活中的其他大小事情,重要的是:替自己作好抉择,想清楚问题何在,并看清楚打着性爱旗帜、以图一己之私的人又是何方神圣。你将发现,人类在这方面是多么不堪一击!但是,了解人在性方面的弱点之后,我们又担心落入另一个极端—变成性恐慌。事实上,不论独身主义或滥交都不见得对人有益,真正重要的是,人们应了解如何整顿自己的生活,并确知性在自己生活中应扮演何种角色。
正视家庭
为了补偿朋友难寻的缺憾,美国人发现一种新方法,那就是与父母、配偶、子女为友。但在传统上追求纯爱的欧洲,夫妻间的友情反而是一种矛盾,因为欧洲人的婚姻大多是经济或政治联姻,子女与父母的关系主要也在于财产与地位的继承,因此,他们之间缺乏建立友谊所需的平等与互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