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香丘不止一次提过,我们生活在同一个星空之下,然而却又有不同的星空下的世界。贩夫走卒、引车卖浆、皇亲国戚、达官显贵……各有各的日子,各有各的生活。
挨日子的或许偶尔会思索生活为何意,过生活的些许也会愁苦挨两天日子……但归根结底,星辰普照下大不一样。信息的获取,遂迥然而异。
正如看不到黑暗,并非代表没有,是有人站在了那里罢了……看不到一切未知、或已知的,一样并不代表其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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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明四十三年刚出正月,大雪便紧没着新年脚踝闷闷而来。
纷纷扬扬的大雪飘飘洒洒着,阻断了人们所有外出打算的意愿……亦然也切断了行将半道者与世相连的纽带。有多少人,沦为天威下不堪一击的倒霉蛋而死在路上,在这里暂且不叙。
天下城南几十里一片银装素裹中,一憧矮矮的观宇静默其间……
“他娘的,这雪还真下起来没个完了!”
朴月风骂骂咧咧地躺下身子,刚一挨地,彻骨的凉意瞬间贯透心海。眉目一皱,闷闷地呼出口气。
“嘿,安心啦,老头。”蹲一旁,褚聪哼唧道。
瞧他这幅样子,倒是丝毫没有被大雪影响到……身前放了几个瓷碗,瓷碗里装满了雪块,有的已经颇具化成雪水的模样。甩了甩袖子,两手完全缩在里面,隔着衣袖捧起一个瓷碗,一步,两步走向轶莫姬所在方向。
被褚聪调侃地戏说老头,朴月风却出奇的没有生气,只是不屑地瞥了眼后者,接着闭上眼睛。两根眉毛皱巴巴地拧着,大抵上是心情相当烦闷顾不上和褚聪发些脾气。
其实朴月风心里说是烦闷,倒不如说犯嘀咕更准确些。
事儿还要从苍小九的寻仇说起……那日苍小九在观宇外的几声叫骂,引发了乱战的开始。
然而,噼里啪啦地打了一通,其手底下人被自己打伤的打伤、打死的打死……弄到最后对方莫名其妙地消失,自己却依旧没有见到其真人。
如若不是那最开始的几声叫骂,朴月风都要怀疑自己遇到的不是苍家小九,而是哪里蹦出来的不开眼匪盗。
苍禀烟是为了苍十三的死来找自己和邢善寻仇的,这一点没错。难道是因为邢善的逃离,她暂且放弃了对自己的仇恨?
自己原先与庞霄、苍十三及花萱萱四人密谋杀死邢善,进而夺取“小乘凝心诀”,这件事情苍十三一早铁定是告诉了苍小九。由此,当苍小九发现苍十三尸体的时候,除了自己与邢善之外,所有人的尸体都在现场。
大概正是因为这个,其才断定自己是杀害苍十三的凶手。可反过来说,谁又能证明自己的确杀了苍十三呢?
莫不是邢善杀了苍十三才对?
这样的凶名推托倒是合情合理。可是,苍小九既然能找到这所破观来,定然是知道了自己与邢善的关系,并肯定自己是与邢善勾结的。
那……究竟是为什么放弃对自己的追杀呢?
眉卷眉舒间,朴月风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的所以然。
大雪?显然不可能。兄长如父,爱弟如妻……此等杀害对方同根弟兄的仇恨,怎么可能因为即将到来的大雪而怯退!
双股之下凉意越来越重,算是给朴月风叨扰的心境带来些许清净……
猛然间!
朴月风灵台之上像是有一把利剑岌岌悬刺!
扎心的疼痛!
兀然惊起,朴月风眉目全开,一瞬间天灵境强者独有的庞大气场纷飞炸开,好似凭空起风,观宇内气流撺掇!
精光乍现、华光流转,在朴月风浑浊的双眼内陡然炸裂。顶着精光,朴月风来来回回将不大的破观扫视了一圈又一圈……
最终,目光却锁定在远处若虔诚教徒一般,以诡异姿势盘坐的张唐郑的身上。
目光所及,身形则至,朴月风天灵境强者的武力值看花了褚聪的眼睛……在其茫茫然而不知所以然的瞬间,朴月风已经单手掐住了张唐郑的脖颈。
“说!你是什么人!”
脚尖离地,被人死死地裹住喉咙,要是还能说得清楚才怪。支支吾吾的声音,从张唐郑涨红的脑袋上呜呜而出。
奋力一甩,张唐郑跌出两丈,伴随着其剧烈的咳嗽。
喘息尚未恢复正常,张唐郑便有话言出:
“咳咳!要,要杀就杀!给,个痛快!”
“哼!”
对方视生死无物,引颈受死哈哈一笑的模样,朴月风也不啰嗦,抬手一记手刀便欲送其和死去的兄弟聚会,却听耳边女声:
“老朴!”
噙上冷笑,朴月风收手而立。
“老朴,怎么回事?”
事情说起来,张唐郑兄弟四人和己方着实没有什么仇恨,无外乎江湖中的初次见面,初次见面的两句口角……犯不上你死我活的境地。
苍小九的离开,张唐郑无处寻觅,因暴雪肆虐同样留在了观宇内。兄弟一行四人,不大会儿的功夫死了仨,张唐郑自己又是念经,又是超度模样地瞎搞……
虽暂且将就同一屋檐下,轶莫姬这边三人也管不着,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地懒得理。
但现在,朴月风突然暴起欲以杀人的举动……
“怎么回事?那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
没有回答轶莫姬的问题,反而将问题转向了张唐郑。
除去张唐郑自己,屋内活人三个:轶莫姬、褚聪、朴月风。于屋内者,都不是痴昧之人。朴月风这么的针对对方,另外两人心里渐渐起了心思。
在褚聪心里,朴月风虽是自己有过不快,但现在终究跟了同一个主子,心自然向着一路。屋内的张唐郑虽是萍水相逢,无冤无仇,但也正应了管你死活!
几天下来,听其念经烦不烦倒是其次,这带着的干粮虽是够吃上些日子不成问题,但终是多一个伸手的。张唐郑若是死了,倒也省了个心。
然而。
在轶莫姬的心里和褚聪就大大的不一样了。
境界虽远未到天灵境的高度,但毕竟是灵境强者,在这种诡异的地方带上几天……再愚痴,都能察觉出些端倪了。尤甚,在邢善的离开之后、死了这么多人之后,或者说张唐郑的古怪念经之后……
这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观宇,给人阴森诡异的感觉愈发明显。草苫子下的地面越来越凉,凉得透心……
西北长大,大雪天气轶莫姬不知见过多少……有个常识:下雪不冷,化雪冷啊!
此地既是有古怪,张唐郑却是自己几人来之前,便已经在了这里——这个荒山路途的破观里。
“老夫,早就觉得你小子有问题,说!你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