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一早两人就赶往机场。一路上,小宁心情经过一夜的平复,也渐渐接受了现实。现在能够提早回到家,她觉得已经很幸运了,不然她还得在火车上颠簸三十多个小时才能到家。
赵子毅看出她的不安,开玩笑道:“小宁,一直只知道你是南方人,不知道你家远在云南哪?我一直想去云南看看,终于有机会了。透露下,是在云南哪里啊?”
邱小宁终于领会到了他话中的意思:“你也要去云南?你要跟我一起去?”
赵子毅却作出比她更惊讶的表情来:“我昨天不是说了吗,我弄了两张机票,当然是我和你一起去啊。不然我让司机送干嘛?”
“可是……你去干什么啊?”邱小宁一头雾水,“我也没空陪你玩啊。”
“谁要你陪啊?再说,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去玩的啊。我去考察市场成不?我一早就和我爸请假了。”赵子毅表现出一脸不屑来,又向往道:“都说云南的姑娘水灵,我倒要去开开眼。不过,好像你不在其列嘛。”
邱小宁不理会他的玩笑,突然想起还没和赵远征请假,连忙说:“我得和你爸请个假,晚上不能去了。”
当即打了个电话,那边赵远征却以为她是为昨晚的事计较,连连追问。小宁因为赵子毅在旁边也不好多解释,只说不是那个原因,忙完自己的事就会过去的。
一路上,小宁很是感激赵子毅对自己的照顾,毕竟自己第一次坐飞机,各种流程都不熟悉,虽然工作人员服务周到,但她已懒得去开口,全凭赵子毅一个人在忙。只是总免不了一丝尴尬,特别是在两人都坐定下来后,这种别扭的气氛尤为强烈。邱小宁将头扭向窗外,且去欣赏那无序的云层,她不知道这次赵子毅究竟为何要跟她一起回家。
奈何她不想说话却不能控制赵子毅的嘴巴。邱小宁对赵子毅的最初印象,其实是觉得他是一冷漠的人,没想到最近接触后才发现,自己看走眼了,他还真是个能说的主!
“我说,你一直看着那窗外干嘛?有这闲工夫,眯会儿去。一会回到家指不定怎么忙呢?”赵子毅用胳膊肘碰碰她。
邱小宁当真很听话地就闭上眼,靠在座位上。赵子毅又来劲了:“嘿,说睡就睡啊。其实也就三个多小时的行程,不然你跟我讲讲你们家乡的事情好了。我知道你肯定睡不着了,别装了。赶紧睁开眼来。”
邱小宁憋不住,只得睁开眼,转过来静静地问:“说吧,你为什么要跟我回家?”
赵子毅打哈哈:“谁要跟你回家啊?我都说了,我是去云南考察市场的。”
“那好啊,到昆明后,咱们就分开走。你考察你的市场,我回我的家。”邱小宁顺口接道。
“别啊,说不定你们家那边市场更有潜力呢!”赵子毅着急地贫道。
“赵大公子,我们那个小镇,可买不起你造的房子。你不用考察了。”
“所以说啊,你不知道了吧。我老头子可不是靠房地产发家的,我们家最先接触的可是纺织业。你们镇上肯定有不少闲散劳动力吧,我可以建一纺织厂啊。咱把大本营移到云南来,不也很好。”赵子毅规划道。
“免了吧,我们那里青山绿水的,可经不起折腾。我谢谢您了。”邱小宁虽然知道他也只是口头规划下而已,还是忍不住打击他。
“不管啊,反正我到了你的地盘,你要负责啊。”赵子毅耸肩。
“没有哪里是我的地盘,而且……”邱小宁顿住,“你说这话时的语气,倒像是女孩子在撒娇,想不出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有你这样暗地里损人的吗?我哪里娘了?”赵子毅急了。但凡是个男人,是没人会喜欢听人说自己娘的,何况还自诩是条北方汉子?
邱小宁懒得接他这没有营养的话题。
“你跟我说说你家的情况啊,我好有个思想准备。你爷爷奶奶还在吗?我得给他们准备点礼物,还有你爸妈。”赵子毅问道。
邱小宁只觉得他的话题越来越没营养了。自己家的事已经够她头疼的了,她不准备再带个麻烦回去。“我跟你说了,各走各的。而且从昆明到我们家还远着呢,还得坐上七八个小时的汽车。”
“你们家离昆明也忒远了吧?说的我云里雾里的。”赵子毅惊叹。
“你说对了,我们那就叫云县。所以您就安心在昆明考察着吧,坐那么久的车很累人的。”邱小宁可劲儿地夸大路途的遥远。
赵子毅斜了她一眼:“看把你得瑟的,你都受得了,我还受不了啊?你不就是不希望我去你家呗。”
“是啊。你都知道还硬要去干吗?”邱小宁简直比他更奇怪。
“你这女人,干嘛说话这么直接啊。我死皮赖脸,行了吧。真是好心没好报。想我昨晚一夜都没怎么睡,在外面忙这忙那,某些人倒好,现在有精神跟我斗嘴了。睡了,别吵我。”赵子毅很没面子地低头装睡。
下了飞机,邱小宁拉上故意装得很茫然的某人直奔西部客运站去。偏生某人还很不知趣:“你看,你说要没个熟人,我在这里得迷多少回路啊?”等到坐上大巴,他干脆上车就睡,完全成放松状态。
邱小宁想着回家该如何解释这个多出来的人,又想着父亲现在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打了个电话回家,没人接。看着赵子毅,突然有种安心的感觉,不为什么,只为有个伴的感觉。
邱小宁没有回家,也顾不上吃饭,直接去了镇卫生院。简陋的几个病房中,找个人是相当容易的。是以当邱小宁满脸风尘的站在刘阿姨面前时,刘阿姨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听到父亲被摔伤的消息。她一脸不相信地站起来问:“小宁,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最快也要两天吗?”小宁只得说因为着急,坐的飞机。那边厢,躺着的父亲停止了疼痛的呻吟,以一种更响的呻吟回应道:“那得多少钱啊?你把我们半年的伙食费都坐掉了。谁让你回来的啊?还不如就把钱寄给我们嘞。”
邱小宁知道他们心疼钱,又想着自己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也没落得声好,有点鼻子发酸,再看父亲别扭的躺着,也不能动弹,只得抛开情绪,忙问情况怎么样?刘阿姨也说不上来,只是说以后都不能走了。还是赵子毅得力,出去拉过值班的护士来问,帅哥的魅力果然不可抵挡,那小护士竟然认真地挂了个电话给医生,又认真地讲解了一番。邱小宁这才知道,父亲这一跤摔的,把身体后背部的腰椎骨给摔断了,因其压坏了周围的神经,很可能会造成下肢瘫痪,不能行走。现在卫生院的设备也有限,只能简单地帮他固定住,建议他们最好还是尽快地把她父亲转到大的医院治疗。至于能不能治好,还不能说。
邱小宁一阵一阵地头晕。她不得不面对最严峻的现实——就是治疗的费用。妈妈给的卡上有将近5万,当时小宁觉得对她来说,就是一笔巨款,可现在看来,它一点也不“巨”了,小宁只担心不够,还有如何向妈妈解释,除了说明真相,好像找不到更好的理由。
邱小宁不敢自个儿拿主意,回到病房和父亲商量。父亲俨然已经认为自己瘫痪已成现实,不抱任何乐观的希望。刘阿姨倒是希望父亲的腿能治好的,只是一直在担心医疗费,又埋怨父亲不小心,摔断了骨头,又摔死了猪崽子。
邱小宁见赵子毅在旁,不愿意让他过于“见识”刘阿姨的抱怨,连忙打住:“刘阿姨,这样吧,我们明天就转去市医院。你也挺累的,今天就回家休息下,顺便帮我爸带点衣服。志鹏还一个人在家吧?这里我来照顾就行了。至于医药费,我身边还有点,且先看着吧。”
刘阿姨也便不做声,自从寒假她拿给家里钱后,刘阿姨已经把小宁看成是能独当一面的成人了。更何况自己的身份尴尬,既然亲身女儿说是治,还管掏钱,她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当下站起,虽然夜已经将半,她还是一个人回家。赵子毅提出要送她,刘阿姨看看他,连忙推辞。邱小宁这才想起还没介绍赵子毅,于是很含糊地对着刘阿姨说:“这是赵子毅,嗯……是我的同学。”说罢虚虚地看了眼躺着的父亲。
刘阿姨仓促地一笑:“哦,是同学啊!”可跟他也没什么更多的话说,只是转身对小宁父亲说:“那你先睡着,我回家去收拾收拾。”
小宁给父亲掖了掖被子,有点怕他追问赵子毅是什么样的同学。毕竟父亲只是摔坏了腿,没摔伤脑子,半夜三更、千里迢迢地陪她回来的,是普通同学的几率显著下降。轻轻地说道:“爸,你睡,我就在外面坐着。”
人在生病时,精神格外脆弱。小宁的父亲这大半生,还从没住过医院,顶多就是些小毛小病。他眼下哪顾及问赵子毅的来路,只是说:“外面晚上很凉的,还是就在里面躺着吧。”
小宁笑笑安稳父亲:“没事,冷我就进来。我再向护士打听些情况去。”
坐在长廊上的椅子中,邱小宁才长舒一口气,暂时总算可以停歇了。可想到明天才是更严峻的考验的开始,不由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赵子毅在她身边坐下:“你打算怎么办?”
“这种样子,还有什么怎么办可想,当然是能治一定治了。”邱小宁没有任何波动情绪地说,又问:“这么晚了,你怎么办?”
赵子毅火冒:“你这女人,做事有没有轻重缓急?这时候你还有心思想到我,我真是感动万分。你是不是还打算要给我找一旅馆住下?”
邱小宁瞄了眼他:“你要住也行,自己付钱,我带你去。”
“啧啧啧,半夜三更去开房的事,我可做不出!”赵子毅装无辜。
邱小宁却没有心情听他看玩笑,站起来说:“我进去看看。”说着假装不经意地踩在赵子毅的脚上,闲闲地说:“我们这地方小,管好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