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想避人耳目，趁夜色时分，我带你哪里去不得？这样多不方便。”
一路上，乐小忧对于青璃趁着清晨偷偷溜出殷府后门的行为很不解。在他看来，以殷家的微末防备，想去哪里都不必如此狼狈。
青璃摇摇头：“殷家不同。”
乐小忧虽然颇有些能耐，但是对于殷家的了解，当世再无人能超越殷青璃。毕竟，她曾经最接近殷家权利的核心。
在殷家，守备或许并不严密，但是，殷家与其他的大家世族一般，各个旁支，乃至主枝各房，都各怀心思，彼此防备。这样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敏感，才是殷家家主最乐于利用的‘眼线’。
在情况未定之前，最忌讳的便是惊动各方的注意。
乐小忧虽然自认为并不蠢笨，可是依然跟不上青璃的思维，索性也就不再纠结，转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姐，你这是打算去哪？”
不怪乐小忧疑惑，青璃挑的路实在是有些崎岖过了头。先是一片绿草茵茵，只一个转身，竟然就到了贫民窟似的破旧民窑。
然而，就在乐小忧打赌世间再也没有比这里还破败的屋舍时，青璃带着乐小忧在这民窑里七拐八拐，竟然找到了一个比那民窑更破败不堪的育幼院。
看着熟悉的育幼院，想起曾经与自己无比熟悉的一个个孩子，青璃的心情忍不住忐忑起来。既开心见到他们，又害怕他们彻底忘了自己的样子。
就在这踌躇的档口，青璃忽然注意到乐小忧一脸嫌弃的样子，一把无名火瞬间烧向了他身上。
“你刚刚不是信誓旦旦要打赌，输了可不许赖账，你之前提过的几个药方子，明儿就给我默出来。”
说完，青璃跺跺脚，先行走进了育幼院。
留下乐小忧在门口瞠目结舌。青璃那一脸壮烈赴死的表情是闹哪样，还有那些药方子，可都是为了借着传授医术和青璃独处，挖空心思藏私的，就这么……被抢了？
呸呸呸，是输了。
就在乐小忧纠结的时候，门内传来了一阵孩童的欢笑声，声音里的灿烂，遥遥的漫溢出来，就连破败的院子都跟着显得精神了几分。
乐小忧惊诧的跑了进去，却刚一进门，就一眼望见了孩子堆里的青璃。
这群孩子看上去八九岁的居多，大一点的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所以年长些的青璃站在他们之间，很有些孩子王的架势。满怀的糖果在她纤长的指尖跳跃着，有条不紊的放在了每一个孩子的小手里。糖果一颗一颗的落下，青璃素来寂静的脸上，笑意也一点一点的深了下去。
她知道每个孩子的名字，甚至知道他们的喜好，他们的愿望，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稔，孩子们明明不再记得她是谁，却抵抗不了心中的亲近。
乐小忧就这么站着，忘记了时间。他没有走过去参与，只因为不想打扰青璃这一刻的快乐和安然。在他看来，这个看上去有些破落的院子，是青璃心中的一个梦，一个藏在心底的秘密。
只是旁观，他亦满足。
很多年后，乐小忧回想起这一幕，都会淡淡一笑。他那时又怎会想到，这样的日子，与他和青璃的未来，是多么的相像。
玩够了，也闹够了，青璃拍拍身上的尘土，跟孩子们约定了下次再来的时间，才脚步轻快的离开了。
看着青璃意犹未尽的样子，乐小忧没有立时追问这些孩子的身份，倒是劝道：“姐，天色还早，你不多玩会？”
青璃却是淡淡一笑：“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乐小忧听罢，眼前一亮，跟着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这边青璃带着乐小忧离开了育幼院，就在街上招摇的逛了起来。另一边，殷萦怀的手下，也一字不漏的向他转述着青璃和乐小忧的行程。
“……殷小姐带着她的弟弟出来后，先是去成和路东口的街上买了几朵做工不错的珠花，又沿着街买了些糖糕，脆果，炸游鱼，又去锦记绸缎庄挑了些时兴料子，价格谈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谈妥，就直接离开了，然后又去了琉璃阁看了半晌的首饰，先是看了一个翡翠镯子……”
如青璃所知的那般，殷萦怀是一个心细如尘，且十分耐心的人。可是，当他耐着性子，从路边的小吃听到了琉璃阁的时兴首饰，还是觉得隐隐头痛。
听够了这些琐碎的报告，内心腹诽着女人天性，殷萦怀挥挥手，打断了仆从的禀告，着重问了句：“她竟能听一次就准确的叫出了那些孩子的名字？”
跟踪青璃整一日的小厮恭敬的垂首，干脆的回答：“是的，而且从头到尾，从未错过。”
殷萦怀的眸色暗了些许，他的语气微微冷凝了些：“去查。”
微微冷凝的语气，让小厮心中一颤，他把头垂的更低，飞快的退出了门。殷萦怀兀自端着茶杯，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容。
“殷青璃，不管你是谁，你都必须死。”
而此时，琉璃阁暗室里的青璃，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有些尴尬。
对面的孙玉倒是好笑的接了句：“殷姑娘这么快就遭人骂了么。”
青璃却没有玩笑的心思，时间紧迫，她没有时间闲聊：“孙庄主，我这次约见您，是想向您出售一份名单。”
孙玉挑挑眉，明白青璃不宜久留，也就开门见山：“价格？价值？”
青璃素手一翻，拿出一个对折的信封：“我手上的这份名单，上面有殷家少主殷萦怀的半数得力人手。”
一旁侍候的仆人阿容，目光扫过，暗暗倒吸口气。青璃手中的信封，对折后竟是如此之厚，这才仅是半数的心腹么？这殷家的野心和实力，果然都不容小觑。
想着，阿容的眼神热切了许多。可是，孙玉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他沉吟着，笑了。
“殷姑娘才说不想为人刀俎，转头就向孙某人出售名单，似乎有些食言而肥之嫌啊。”
看着孙玉不紧不慢的样子，阿容有些心急，但是一旁的乐小忧却是心如明镜。此刻，是谈判正式开始的关头，谁先心急，谁先开口，谁就落了下乘。
只是，孙玉此举，明显是算准了青璃不能久留的软肋，青璃又该如何应对呢？
乐小忧能想到，坐在孙玉对面的青璃，自然也能猜到，但是，她依然不慌不忙，含着淡淡的笑容，稳稳的吐出一句笑语，成功的让对面的孙玉，变了脸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