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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一双拖鞋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流行一种海绵拖鞋,那个时候谁拥有一双海绵拖鞋,谁就时髦得不得了,就像八九十年代那些率先拥有大哥大一族样,让人羡慕。

海绵拖鞋就带子的式样当时有两种,一种是“丁”字式,就是鞋上面有一根“丫”字式的鞋带,穿时用大脚趾和二脚趾夹住,然后就可以自由行走了。一种是“十”字式,就是鞋上面的带子是一个十字交叉型,穿时把脚塞进去就行。我当时非常渴望拥有一双海绵拖鞋,心中梦想的是“丁”字式。

当时农村孩子一般不可能拥有此物,因为经济条件不允许,只有那些谈婚论嫁的人才有可能拥有一双。三姐那时好像有一双,不知是大姐给她买的,还是三姐夫给她买的,总之我羡慕得不行。好想去穿着试试,感受一下那种滋味,但三姐非常爱惜,几乎没给我任何机会。

父母亲那时累死累活的,父亲自己穿的都是草鞋,我怎么好意思跟他们提起这种奢望?

那时大姐在外工作,是吃国家饭的人,她拥有买这种鞋的实力。她知道我的心事后,答应给我买一双海绵拖鞋。从此我就日夜等着大姐回家。

大姐的工作很忙,有时一两个月才回一次。这种等待就变得无限漫长。

我深切地记得那时我每天都去看巷子地下的灰印,看有没有自行车轮胎印,因为那时整个村子就是我哥我姐还有另外两家在外工作的人才有自行车。而整个老巷子就只有哥和姐才有自行车了。我记得那是一个六月天,天气非常炎热,特别适合穿这种海绵拖鞋,而当时可能好长时间没有下雨,地下的灰特别厚实,只要自行车轮压上去,那印子一定非常醒目。我就这样望啊望,等啊等,但是一直没有发现我渴盼已久的车轮子印。

整个暑假都快过去了,大姐还没回。我的这种渴望一天比一天强烈,我简直等得有些心痛。就在我几乎丧失信心的时候,大姐回了,但大姐压根没提海绵拖鞋的事。她一定是把这件事忘了,我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就这样,我此生中最渴望的一件事没有实现。

后来海绵拖鞋就变得无比平常了,现在要多少双就可买多少双。一点也不值得稀罕了。

大姐可能早已忘掉了那个承诺。我没有怪大姐的意思,大姐真的对我很好,她当时绝不是舍不得花那个钱,是大姐确实把这件事给忘了。

也许,我也有过对小孩子有过什么承诺而没有兑现的,这种没有兑现的承诺会让他们记得一生。因此我很注意,一般轻易不承诺的,如果我们答应做什么,一定要一诺千金。

在我最需要那种时髦的时候我没有享受到,留下了一段永难忘怀的酸涩回忆。但这也不完全是件坏事,它让我记住我少年时代曾有过的梦想和追求,让我珍惜生活,让我充满了为一双海绵拖鞋而奋斗的雄心,让我在任何时候都要恪守一诺千金。

2006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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