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春初,一群群大雁越过海洋,从雁鸣山顶飞过,留下一声声雁鸣声在山间回荡。海浪拍打着崖壁,嘈杂得让人心烦意乱,一缕缕海风跃上山头,吹翻了洁白的衣袂,吹落了两鬓的发丝。
“小侯爷果然守时,也不枉我辛苦这一遭。”
风如玉神情淡漠地看着眼前的人,绝美出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淡淡地说:“如玉此来只为接回妻儿。”
楚望炎笑道:“风雨不惊,如玉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人一旦动了情,万般修行皆在一朝丧,我就不信你稍后还能保持这份平静。”
风如玉嘴角轻勾,淡淡地一笑,背风而立的他,就像是佛前静观红尘的清莲,安宁而圣洁,就连楚望炎,在那一笑中都生出片刻的恍惚。
“天播万种,地育万物,天地生灵皆因情而生,因爱而衍,无情无爱,所谓修行,又从何而来?国师大人亦有情,只是被欲望的尘埃蒙蔽,扭曲了心灵,用如玉爱妻的话来说,国师大人您的心理……变态了。”
“变态?哈哈……看来魅妃娘娘果然是小侯爷的娇妻了,只可惜,是个水性杨花的****!”
风如玉攥紧了修长的手指,表面上却一副淡然,“如玉的妻子如何,无需他人评判,请大人将如玉的妻儿奉还。”
楚望炎也不知是为何,在眼前这个纤尘不染的少年面前,总觉得自己十分渺小,说起话来也毫无底气,这种感觉让他打心底里厌恶。
“魅妃娘娘,出来吧!”
随着楚望炎的叫喊,一个高挑曼妙的女子走上了山顶,那绝色的姿容赫然是赏倾心如今的模样,她柔若无骨地靠在楚望炎身前,毫不避讳地献上了自己的红唇。
楚望炎美人在怀,得意地看向风如玉,“小侯爷,你可看清了,这便是你心心念念的爱妻,一个人尽可夫的****,不过人各有所好,只要你交出青鸾令,我便将她送还与你,如何?”
风如玉看向那女子,点墨般的眼中沉淀着忧伤。
老婆,这便是你如今的模样吗?那日大殿之上我未能认出你,对不起!
他对着那女子浅笑一抹,风华无双,足令世间所有女子为其心动,然而,只有他自己明白,那笑容中,没有一丝一毫面对他心爱的妻子时拥有的温柔。
“我交出青鸾令,带你回家可好?”
女子含情脉脉地看向风如玉,完全为眼前绝世风华的少年所折服,情不自禁地便开口道:“好啊,相公,我跟你回去。”
风如玉淡笑的嘴角划过一丝淡淡的嘲讽,他说:“如玉的妻子不在此处。”
楚望炎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他笑道:“小侯爷口口声声说对少夫人一心一意,怎么如今见了反倒不认识了?”
风如玉眼角带笑,柔情似水,他的话语随着山巅的清风飘荡,“如玉的妻子会将青鸾令抛进大海,与我至死相伴。”虽然,她有点小小的任性,但她的心,永远是天空一般纯净,又怎会为一己之私置天下苍生于不顾?那才是他的妻子。
楚望炎推开了怀中的女子道:“风如玉,看来我还真是小觑你了,如月,把孩子抱来。“
“是!”
那名叫“如月”的女子抱着风远歌回来时,脸上的面具已去,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只不过风如玉对她没有丝毫兴趣,他只是远远地看向风远歌,慈爱地笑道:“远歌莫怕,爹爹马上带你去找娘亲可好?”
远歌向爹爹探了探手,见怎么也够不着,似乎有些恼怒,他撅起红艳艳的小嘴瞪向抱着他的女子,手上抓了几缕发丝毫不留情地拉扯,而那女子不知是碍于自己的主子,还是那美丽如仙的少年,自始至终都没有吭一声。不过风远歌却不会领她的情,小嘴“嘘嘘”一声,伴着下边“哗啦啦”的声响,便将她的衣衫湿了个透彻。临了还笑呵呵地唤道:“爹爹!”原本想叫骂的如月因他这一唤,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偷偷瞄了眼风如玉,低下头不再说话。
对于宝贝儿子从他娘亲那里继承的调皮搞怪,风如玉只是一味的宠溺。
楚望炎笑道:“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小侯爷真是好福气啊!不瞒小侯爷说,如今您的娇妻还在宫里过得好好的,不过这孩子我可是带来了,还请小侯爷交出青鸾令吧!”
风如玉嘴角轻勾,手上轻轻一拉,背上的白绸飞落,桃倚琴随即在空中一个旋身落在了席地而坐的白衣少年腿上。
他对风远歌说道:“远歌乖,闭上眼睛!”
楚望炎轻笑,“小侯爷好兴致,在这个时候竟还能凝神抚琴?”
风如玉闻言,有些疑惑地抬眸看他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轻灵的曲调似山涧溪流般自丝弦间流淌而出,十指修长,如白莲般随着琴音在泛红的琴弦上静静地绽放,又轻颤着收拢。
幽远飘渺的琴音就像佛前清悠的梵唱,有种让万般喧嚣皆归岑寂的能力。
就在楚望炎神游之际,一缕悠长的尾音划过,就像涓涓细流被女子用丝绸搅过。
楚望炎蓦地瞪大了眼睛,才发现琴音已停,而风如玉就在他对面,浅笑着看着怀中熟睡的儿子。
“废物!”楚望炎一掌重重挥下,尚处在茫然之中的如月便横飞出去,口吐鲜血。
风如玉轻轻一叹,“她是你的人,你何苦如此?”
“哼,没用的废物留着又有何用?”楚望炎怒视着他说:“当日用琴音抵制我降魇幡的人是你?”
风如玉眼神清冷地看他一眼,没错,从刚才开始,他就发现楚望炎还不知用琴音伤过他的是谁,而他那一笑正是因为知道可以以此来攻其不备。
“枉你自恃聪明,却这般迷糊,连自己的对手是谁都不清楚,你追名逐利,本属人之天性贪婪,这无可厚非,只是如玉的妻儿与你无怨无仇,你何故再三伤之?”
楚望炎冷哼一声道:“怪只怪你将他们带进了风侯府!风如玉,我劝你还是乖乖地交出青鸾令,否则,你以为就凭你一把琴就能挡得住我吗?”
“你要青鸾令?可惜,青鸾令在父亲手中,我,没有!”
“风如玉,你耍我?”
“是大人不了解人性,凡心存他人者,就该想到,如玉不会为小家而罔顾天下苍生的性命,青鸾令岂能交与你手?”
“哼,无知小儿,找死!”
楚望炎迅速行至风如玉身边,利用他要顾及怀中孩子的弱点招招狠厉地袭来。而风如玉虽功底深厚,但他本性平和,极少与人过招,实战经验少之又少,再加上远歌的啼哭声,让他屡屡分神,本想用琴音抵制,可惜楚望炎出招快而狠,根本不给他丝毫机会。最后,楚望炎使虚招假意抢孩子,另一边却将他的琴打落山崖。
趁风如玉分神之际,楚望炎从袖子里抽出那条竹叶青甩向他,风如玉左腿的白绸裤上立刻出现了两个红点,蛇咬过的痕迹。
风如玉皱着眉单膝跪地,却仍旧小心护着怀里的孩子,那一刻,他庆幸那蛇咬到的是他,而不是远歌。
楚望炎将竹叶青抓在手中邪佞地笑着说:“小侯爷,说来,你们夫妻还真是有缘得很,居然都被这小家伙咬过。”
风如玉闻言,神色一变,咬牙道:“卑鄙!”
那竹叶青是楚望炎用无数毒物喂养而成,毒性自是非同寻常,所以楚望炎很轻易地就从风如玉手中夺过了孩子,赞叹道:“还真是个漂亮的孩子,不愧是魅妃娘娘和如玉公子所生,只可惜啊,他投错了胎!你说,如果风墨研的儿孙都没了,他还有什么心思与我作对呢?”
他的手摸上风远歌稚嫩的脖子,蓦地收紧,然后,将孩子举到了半空。
“不……”风如玉身子前倾,重重地趴在了地上,可是无论他如何嘶声呼喊,却无法阻止楚望炎魔爪的恶行。
楚望炎魔鬼般的狂笑响彻山巅,与山下的波涛声交织,让人寒至骨髓。
空中的小身躯渐渐僵硬,甚至都没来得及哭闹。楚望炎像丢弃意见极普通的东西般将无声的风远歌抛下了山崖,就在那一瞬间,风如玉的手无力地跌落在地,漆黑如墨的眼睛没有了往日的柔和与纯澈,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茫然,失了焦距般,不知该目视何方。
楚望炎蹲下身子,伸手摸上了那苍白的玉样容颜,颇有些惋惜地叹道:“长得还真是美啊!如果你没有伤过我,我倒真想把你和阿霁一样留在身边,可惜了,可惜了!”他的手摸上风如玉的骨节,一掌劈下,筋骨断裂声随之响起,掺杂在山风中,显得异常诡异。
“风、叶、景、端,我倒要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王者!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渐渐远去,留下山巅凄冷岑寂。
白袍僧人怀抱婴孩俯视着晕厥过去的绝色少年,怜悯地摇了摇头,“得到的更多,注定要比别人付出得更多,劫数如此,造化天定,去吧,或许那里,会有你一线生机……”
破缘广袖一挥,那白色的身影便落下了山崖,他看了看怀中睡得安然的孩子,望天感叹:“师父啊师父,您说您老人家到底是偏心眼儿还是缺心眼儿?那玉莲尊者可是您的爱徒,您也忍心让他遭罪?他付出得有价值也就罢了,那我招你惹你啦,凭什么让我带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