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游天浪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坤宁宫抓人时,与后宫只有一墙之隔的东宫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大殿内灯火通明,在凄冷的暗夜中,那一片烛光分外诱人。她身不由己地摸了过去,才到大殿门前,忽然听到人声从大殿拐角处传来。她立刻慌了神:啊呀,这下该往哪去躲才好呢?未等想出主意,人声竟已朝她这个方向来了。情急之下,不及思索,她一头冲进大殿,疾步躲到一幅低垂的帘幕后。
那女孩刚藏好,就听人道:“娘娘小心走好,方才没有惊着娘娘吧?”然后一人答应道:“没有。”
虽只是短短的两个字,可那女孩儿却如听清幽柔润的箫鸣,又似闻悠扬淡远的笛声。怎么这个人说话的声音竟是如此好听?如若天籁之音!是谁?竟能有这么动听的嗓音?她好奇心一起,便将遮住眼帘的垂幕轻撩开了一道细缝。
那女孩儿见自己的处身之所是大殿的前殿。除正中摆放的一张金丝楠木佛龛,和佛龛前一十六把金丝楠木太师椅外,偌大的殿中再无旁物。大殿入眼一片雪白——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帘幕,佛龛上铺着雪白的丝缎,椅上搭着雪白的椅帔,上置雪白的丝垫,就连佛龛前地上铺的一幅巨毯也是雪白的。佛龛之上,大殿正中,凌空悬着一幅大字,上面用行书书写了一个大大的“佛”字,墨迹酣畅淋漓,极得黄庭坚的神韵。
“娘娘,今晚还是用南夷进贡来的名香吗?”
天籁之音又响了:“不了,那香味太冲,还是用姑苏的伽南香吧。”随即,那女孩便见一个妇人,由两名宫女搀扶着,缓缓进来了。这妇人身后尚有七八名宫女随侍。两宫女将这妇人扶坐下,动作是那样轻柔和缓,好像只恐一个不小心,会弄痛了这妇人似的。
那女孩细看此人,只见她头发乌黑,浓密如云,光亮如漆,只随意挽了个晚梅髻于脑后,髻上除了一支白玉双缠梅枝簪,再无其它佩饰。上穿梅花纹绣缨轻襦,下着雪梅纱彀轻丝双层曳地长裙,外罩绣梅缂丝宽袖对襟褙子,一身裳裙皆为雪白。若非腰中系着的那根镂花错玉梅花纹金丝带,乍一看,还只道她是在服丧。虽只是一个背影,却也如月照雪覆,烟笼雾罩,暗香萦绕,浑不似这凡尘中人。
她心想:坏了,我跑佛堂里来了。嗯,她被尊为娘娘,莫非她就是东宫娘娘?原来,这位太子妃是个虔诚礼佛的女子啊!难怪坊间少有她的耳闻。她的一个背影都如此淡逸如梅,却不知她脸长得怎么样?
一宫女从佛龛下取出三支香,在烛焰上点燃,挥灭火苗,然后递与东宫娘娘。东宫娘娘缓缓起身,接过香束。就是这样一个不经意的动作,竟都透出形容不出的优雅和柔美。她转身,面对佛龛,举起香束,只这一下,那女孩便险些惊呼出声了。
只因就在这一瞬间,她看见了一张倾城倾国、举世无双的容颜。虽然只能看到东妃娘娘的一个侧面,但仅就是这小半张脸,已足以令她自惭形秽。
虽然说自己从来都是艳压群芳,但见到了这位东宫娘娘,她才知道什么叫做倾国倾城的美丽,岁月一点也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宛若刚刚出阁的二八少女一般,却多了几分成熟的柔美和高贵的气质。
其时殿中烛火通明,但一瞬间,所有的光亮,仿佛已全聚集在东宫娘娘一人身上了。她裳裙上的丝光、发髻上的亮光,特别是那张脸上的绝世容光,全汇集在一起,使得她整个人,通体都散发出一种追魂夺魄的光芒。
这光芒,照亮了每一个人,每一件器物,每一件陈设,照亮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照得人脸上细微的绒毛都清晰可数,也照亮了殿外那沉沉的黑夜,照得半空中的明月都失去了光彩。这光彩,照得那女孩魂飞天外,整个人都傻了。她心里翻来覆去,只有四个字:天姿国色,天姿国色……可,就连这四个字,用来形容东妃娘娘,她也觉得实在太过亵渎和不敬了。
东宫娘娘敬过香,坐下,随即宫女奉上茶来。只听她问道:“蕙儿,对于嘉庆王府的绵宁贝勒,你这么看。”
蕙儿垂首躬身,淡淡的说:“道貌岸然,心狠手辣的奸邪之辈,留着是个祸害。”
“哦,是嘛!那傅大人府上的大少爷福康安你又怎么看!东宫娘娘浅笑了下,又问。
“诡计多端,城府极深的伪君子,更加不能留!”蕙儿还是淡淡的说道,只不过说到伪君子时,眼神中不可察觉的闪过一丝厉色。
“是啊!这小子命也真大,天雷都劈不死,不过,那人死了也好,反正也没打算留着。”东宫娘娘幽幽的说,天籁之音中却透着一股瘆人心脾的寒冷。
那女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看着东妃娘娘的目光缩了缩,脸上原来那种欣赏的崇拜全都消失不见,有的只有戒备。
就在这时候,邪风拂过,那女孩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赫然发现东宫娘娘的身边站着一位全身罩在黑色斗篷下的神秘人。
那女孩不禁打了个冷颤,小嘴微张,面含惧意的看着那人,全身因为紧张而绷紧着。
蕙儿躬身退下,就听见东宫娘娘对那神秘人说道,“福康安那小子太狡猾了,这么快就把白静杀了,给我们的计划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娘娘,我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个事,你难道不觉得这个福康安有点反常吗?那斗篷男沉声说道。
“哦,说说看,本宫也觉得福康安这小子醒过来之后的行事风格有点变化。”
听到福康安这个名字的时候,女孩的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欣喜。
“我怀疑,醒过来的这个福康安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福康安!我查验过白静的尸体,他脑袋上的枪伤根本就不是火枪造成的,以白静的修为,火枪的杀伤力不可能炸开他的脑袋。”神秘人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
东宫娘娘微微蹙眉,低声道:“你确定?”
“嗯,我怀疑这个福康安也是从那个世界来的,不然他不可能拥有杀伤力那么强大的武器。”神秘人肯定的说。
“哼,老头子果然是要对我们下手了,本宫倒要看看那群人造出一个什么样的人物来继续他们颠覆大清朝的计划。”东宫娘娘冷哼道。
“回头我安排下,一旦肯定,必须除去此人,不然我们将永无宁日。”神秘人语气沉重的说道。
“好吧,这事儿就交给你了,要速战速决,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东宫娘娘道,转而声音有意的放大对神秘人说,“福康安的那个大少奶奶最近可是很不安定啊!神出鬼没的阴魂不散,给我们的人带来很多麻烦,本宫好像听说,傅府上下一直在暗中帮助她查那件事,这样不好,只要福康安这小子出手,我们这边将会面临着很大的危机,必须压一压。”
“娘娘的意思是,杀掉福康安他们?”那神秘人沙哑的声音说道,有点刻意的压住了自己的音调。
“杀是肯定要杀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怕就怕福康安把绵宁带进来插手把那件事捅出来,到时候别说本宫自身难保,就是太子殿下也会身陷囹圄。”东妃娘娘冷冷的说道。
“原来主谋是你!”那女孩浑然没有了刚才的天真和恬静,有的只有戾气和愤怒,目光中充满了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