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化带人上路的时候,北临山已经是成了闸河帮,坞山帮相持厮杀的战场,当时山上妖魔奔跑呼啸之声,此起彼伏,闸河帮如芒在背,夜分下山,坞山帮正防着他来偷袭,哨声大作,团团燃起火把,杀作一片。
两方短兵相接,杀到天亮,坞山帮压阵骑兵随后,直扑战场而来,将闸河帮的人冲得七零八落。
白大胆几个头目在中间往复奔杀,试图将人重新聚拢,大喊道:“保持队形,保护帮主。”雷光宗,倪耀祖二人却早已逃得不见踪影。
坞山帮那带头冲阵的几个骑手,个个都身手不凡,被巴绍砸下重金请来,俱是练阵的老兵,论武功不在白大胆等人之下,七八匹马盘旋片时,已是分开了众人,将张栋梁围在当中。
若是几年前刚出家门的张栋梁,被这般合围时,任凭怎么挣扎冲突,都是个死字了。
但张栋梁在武学上的天分承自乃祖楼船将军张报民,这张报民在前朝的时候曾有一炷香火,是个抚孤存老,修德振兵的名将,战死之时,万千旧部士卒远在千里之外,犹自撮土焚香,隔空祭拜。
到了本朝开国的时候,神道大兴,张栋梁自从脱了张妗娘的束缚,闯荡在这十方世界之中,水土空气里都蕴含着道法神力,他处在武功一日千里的年纪,虽然只过了短短的两三年,绳厥祖武,今时今日武功之高,早已不是常人能敌。
当时几个骑手将张栋梁围住,抡刀攒枪来杀,张栋梁在当中左挑右拨,一时竟伤不了他,其中一个骑手手下略松,反被一刀砍落马下,那圈子登时出现了一个缺口,后面一个骑手刚要补上,哪知张栋梁手持四五十斤的重兵器时,还能跟犬魔比拼速度,这时替补交错的一当儿,对他来说已是空门大开,当时身影两晃,便出了合围。
张栋梁纵身出来,巴绍,郭强二人见了大叫一声道:“休走!”策马来杀,众骑手三三两两也荡了开去,分开合拢,上来再围,张栋梁身法甚快,东闪西跳,众人刀枪落空,没沾到他一片衣服,张栋梁足下几点,飞身进了旁边树林之中。
巴绍,郭强齐道:“追!”与众骑手纵辔来赶,那林子不过是个草木稀疏的矮树丛,众人须臾间穿林而过,眼见张栋梁往闸河岸的方向跑去,再要追时,河滩之上碎石不计其数,马不肯行,巴绍‘唰唰’两鞭子,打得那马嘶叫不停,郭强道:“你打它干什么,弃马去追,不怕他跑了。”
众人翻身下马,发足往前去追张栋梁,只见长滩之上,一群人竞相奔驰,张栋梁,郭强,巴绍三人武功最高,不到一顿茶的功夫,已经将后面的人远远甩开了去,再过片刻,后面众骑手中速度慢的,越发跟不上来,朝前看去,他们三个已经成了天边移动的黑点,最后动了两动,连黑点也不见了。
前面三人中,张栋梁突出重围,出林子先奔了片刻,巴绍,郭强却是半程骑马,体力完好,二人跟在张栋梁身后如影随形,初时一前一后相距十丈开外,慢慢赶至三丈之内。
当时朝阳初升,三人的影子逐渐拉近,张栋梁在前奔跑,郭强,巴绍在后紧追不舍,再赶一程,影子却又渐渐远了,本来相距三丈,反而拉开了成了五丈。
郭强暗自惊异道:“这小辈的脚力好厉害,就是死鬼老二年轻的时候,只怕也没到这种程度。”心知此时张栋梁武功里的长力显了出来,若不就此拦下他来,就别想再赶得上了,当时口中长啸一声,将右手甩开,一只手凭空长了数丈,鞭子一般击向张栋梁的后背。
闸河帮中的人,都晓得这郭强上山之前,外号叫做‘三肘佛’,上山之后排座次较量武艺,帮中人见他擅长通臂拳,步子大,出手长,连胜几个武功好手,坐了一把陆军头目的交椅,人都说‘三肘佛’的外号名不虚传。
但此刻郭强一掌击出,手臂随之伸长,骨骼噼里啪啦作响,竟真的是肘外生肘,当时张栋梁听见耳后风响十分怪异,既不像是人追了上来,又不像是箭矢暗器的动静,往后一看,只见一只手掌迎面向自己拍了过来,张栋梁吃了一惊,反身一拳与之相对,当时‘嘭’的一声,拳掌相交,二人身形都是一晃,张栋梁只觉来掌上的劲力异乎寻常的大,奔行之下仓促出拳,一下震得胸前气血翻涌。
那郭强一只长手往回缩,如一个拉长后松手的弹簧一样,籍此消了张栋梁的拳劲,反而还往前进了一大步,胸前肋骨肉眼可见的一阵振动起伏,右手缩回去的力道传递到左手上来,左手凭空又长了数丈,也是一掌拍来。
张栋梁见了他出掌的过程中蓄力加速的距离,心道:“无怪掌力如此强劲。”觑准郭强掌来,闪身一旁,一拳打在郭强不断伸长的手臂之上。
郭强手臂遭这一下猛击,甩了一圈,‘啪’的一声,收鞭子一般收回原处,巴绍趁二人交手的片刻时间,已是连赶几步,跃在前面,与郭强一前一后,将张栋梁夹在了当中。
张栋梁道:“好长的手,这只怕不是通臂拳吧。”
巴绍道:“通臂拳算得什么,魔师有手眼通天的魔法,张栋梁,你今日死定了。”
张栋梁笑道:“手下败将,还有脸在我面前说话。”
那巴绍闻言大怒,他为追张栋梁,长兵器都已经抛在河滩之上,只怀中还有一把匕首,这时一手将匕首笼在袖中,一手‘呼’的一拳向张栋梁打来。
却说巴绍并不是合州本地人,他出身汕a州小刀会,练成刀法之后,少逢敌手,到合州来闯荡,认了二十年前一个黑道上的大哥作义父,后来他义父被人砍死,巴绍趁势杀了他义父的儿子,将生意全盘接手,一二十年间便做了坞山帮的帮主。
巴绍练武的时间虽比张栋梁长,但幼年教养不好,习武之时,使气纵性,身体失了调养,二三十岁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如今人到中年,年迫日索,已经显出初老的症状来。
兼之他为人脾气十分暴躁,天生性格里带来的一种匪性,到老不改,与人厮杀争抢地盘,常常逞勇斗狠,几次对人赶尽杀绝时,遭人反扑差点丢了性命,身上留下了种种暗伤,其中有一回被对方用火铳当胸击中,到如今身上还有十几块位置不好动,嵌得深的铁砂没有取出。
因此巴绍虽比张栋梁多了一二十年功力,从来交手都是落在下风。
当时巴绍与张栋梁相斗,扑上来拳打脚踢,十分凶狠,张栋梁对他的武功十分熟悉,知道他这般打法,是为了给那只藏刀的手制造机会,这一手‘蝎子刀’正是巴绍从小刀会中学来的技艺,与人相斗之时,往往一手用单刀劈挡对手的兵器,一手用短刀或者匕首偷袭。
巴绍表面上搦双拳来打,转头就可能刺出一把涂了毒的匕首来,他生平经战无数,许多对手都知道他有‘蝎子刀’的绝活,虽然加意防备,但巴绍武功高强,出匕首比呼吸还快,或投或刺,无有不中,不知多少江湖好手被他一击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