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龙押着张阙德进了派出所,本来是一件好事,然而却没有人为他鼓掌喝彩。相反,就连他比较欣赏的郭守成和宁勇,也是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只怪物一般。
箫龙不明所以,等小姑娘、老汉等四人做完口供后,便派人送他们回去了。这时,箫龙才招来郭守成和宁勇,询问他们其中缘由。
“不是吧,你不知道?”郭守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箫龙。
“我应该先知道吗?”
箫龙这无辜的语气让郭守成和宁勇有些无语,宁勇更是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头儿,好样的!连情况都不清楚就把人给抓来了!我真服了你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郭守成瞪了宁勇一眼,开始向箫龙询问其中缘由。
箫龙将自己在菜市场看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郭守成听完后,却问了一句话。
“头儿,你是不是觉得咱东港的菜市场很不寻常?”郭守成问道。
箫龙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这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是很不寻常。先不说它太大了,就连其他菜市场本来就应该有的正常现象,它都没有。这才是真正奇怪的地方。”箫龙说道。
蓦地,箫龙想到了一个可能。
“除非······”
一时间,三人都没有说话。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看上去古怪之极。
还是郭守成主动打破了沉寂,说道:“头儿,你想的没错。这片菜市场是有人管的。”
箫龙点了点头,心中疑惑终于解除:也只有这种情况才能够解释得清了。因为有人管着,所以菜商才会这么集中,没有供需关系,没有本应该存在的商业竞争。
突然,箫龙想到了渔夫和老妇人口中所说的赵四爷。
“这片菜市场乃是赵四爷的地盘。”果不其然,郭守成说出了这个名字。
“这赵四爷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不可能每个卖菜的都听他管吧?这么多号人,他又是怎么集中起来的?”箫龙很好奇,接连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唉,这事说起来就话长了。”郭守成说道,语气中还带有一些赞许。
“赵四爷的真名我就不太清楚了,反正至始至终,大家都叫他赵四爷。说起这赵四爷,也是一方豪杰啊!”
“哦?”箫龙一听这词,顿时来了兴趣。在他的印象中,像这种人,一般都是市井恶霸,怎么会是豪杰呢?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东港的落后!”郭守成感叹道,“而且人心险恶!当初,大家为了省那么点钱,总是跟卖菜的过不去。渐渐的,大家都有了一种默契:不买。”
箫龙直到发展到现在,东港人骨子里的小气和守财的本质依然存在,却不赞同郭守成所说的事情,说道:“衣食住行是必须的东西,况且民以食为天,怎么可能不买?”
“这你就不知道了,”郭守成摆手,示意箫龙不要打断他的话,“就算你一天不买菜,家里总会有其他存粮可以过活。至少支撑几天是没问题的。但是卖菜的就不一样了!”
“不管是什么菜,保存时间比较长的还好,但那些过一天就要老了的,就要馊了的,这让他们怎么活?菜卖不出去,坏了就只能扔掉。到时丢的就不仅仅是菜,还有家里的经济来源。”
“所以卖菜的基本消失一空,大家都不敢在东港再做卖菜的行当了。”听到这里时,箫龙已经猜出了结果,将郭守成没说出来的补充完。
“的确是这样。”郭守成想到当时的场景,有些感慨,“当时市场真是萧条!走遍大街小巷,都很难再看到有卖菜的了。而那些原本因为压低了菜价而沾沾自喜的人,也尝到了自己种下的恶果。”
“是因为没菜吃了吗?可是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箫龙又插嘴道。
“哎,你别急,听我说完你就知道了。”郭守成示意箫龙不要再插话后,才接着说下去。
“因为本地菜市场空缺太大,做这个行业的外地人听闻后,大量涌入。而且他们也知道东港人的脾气,全部联合在一起,基本上造成了垄断,将菜价哄抬得很高。当时菜价居高不下,猪肉一斤要二十多块钱。你说这不是坑人吗?”
郭守成太过沉湎,情绪有些激动,拳头握得紧紧地,不停地上扬,仿佛好似要控诉那些人的恶行。箫龙连忙劝他消消气,宁勇还倒了一杯温水给他,这才平复下来。
他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继续说道:“当时,所有人都吃到了恶果。那些天,他们买菜花的钱,比以前他们买菜时省下来的钱要多好几倍!而且买回来的还都是些烂肉剩菜!”
“剩菜烂肉?那他们还买?”箫龙说道。
“那些卖菜的根本就不当心他们不买。当时情况简直是对了个调:原先本地人卖菜的时候,是人们不买,使得菜商不得不降价,甚至因为折本太厉害而退出这个行业;但过后,本地菜商凋零,外地人涌入,他们原先还想用那种手段对付外地人,却是没用了。”
说到这里,郭守成顿了顿,吸了一口气,似乎对于那些外地人应付的手段也有些佩服。
“那些外地人精明得很啊!人们不买,他就不卖,菜烂了就烂了,肉臭了就臭了,反正堆在那里。而人们吃完家里存粮,不得不买的时候,他们就将那些剩菜烂肉卖给他们。”
“这件事难道政府没人管吗?”箫龙问道。
“管?怎么可管?那些外地人都联合在一起,而且他们也长了心眼。卖给那些官员的都是些好菜。这样,谁还去管他?”
“那以前那些卖菜的不会重新操起自己行当吗?”箫龙又问道。
“真有这么容易就好了!”郭守成又叹了口气,“当时,只要是觉得重操旧业有望的,都遭到了那些外地人的报复。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做了。”
箫龙感受着这种情绪,情不自主地在脑海里勾勒出当时得场景。
“难道是赵四爷解决了这种情况?”箫龙问道。
说起赵四爷,郭守成却转怒为喜,原本因为愤怒而瞪起的双眼闪烁着精芒,那是由衷的钦佩!
“赵四爷不愧是人中豪杰!当时空无一物的他,却用一己之力将菜商联合起来,成立了现在这个菜市场,与外地人抗衡。凭借着精明的商业头脑和适当的手段,终于是将那些外地人都赶了出去。实在是东港一大幸事!”
接着,他又看向箫龙,“而你今天抓的这个人,就是赵四爷的手下。”
箫龙不语,向押着张阙德的审讯室走去。
张阙德见箫龙回到这间房间,以为箫龙终于识相了,冷笑不语。这时,郭守成和宁勇也跟了过来。
“终于识相了吗?那就快给我松手铐吧。”张阙德的语气有些张狂。
箫龙一听,顿时有些不喜,一身冷冽得像一座雪山,“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放了你?”
张阙德一愣,以为自己耳朵不好使听错了。然而看着箫龙的神情,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大叫道:“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是赵四爷的手下?难道你还不知道赵四爷是谁?”
“这又有什么关系?”箫龙面无表情。
“什么关系?”张阙德盯着箫龙,放声大笑道:“我是赵四爷的人,这就是关系;赵四爷能耐很大,这就是关系;而赵四爷肯定会救我出去,这就是关系!”
见到张阙德做错了事还如此张狂,箫龙脸色更冷,“赵四爷能耐再大,也不可能和我们派出所明着来。”
他语气顿了顿,说道:“况且,你以为赵四爷会为了你这么一个放了错的小人物而和我们干?”
说完,便不再理会张阙德,转身离去。郭守成和宁勇对望一眼,有些无奈,却也跟着离开了。
只剩下被拷着的张阙德仍在咆哮:“四爷是不会丢下我的!你等着瞧吧!不出三日,四爷肯定会救我出去。”
门外一直假装在认真办公的吴长庆也听到了这声咆哮,他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连赵四爷都敢得罪,你还真是以为飞上了枝头就变成了凤凰!这次,我要你永远成为那只丑小鸭!”
如此想着,他离开了派出所。
······
而这边,箫龙正在考虑到时应该怎么应付赵四爷的时候,赵四爷却主动找上了门。
那是傍晚时分,天已半黑。箫龙站在自己住所前,接着昏暗的灯光,看着老王那已经空了的房子,心里空落落的。然而刹那间,他便心神一紧,转过了身。
“赵四爷?”箫龙看着被房子阴影笼罩的地方,问道。
阴影下,男子逐渐走了出来。一双沾了些许泥巴的皮革鞋率先映入箫龙的眼帘。接着,一条缝补过的土黄色的帆布裤出现在灯光下,是的原本有些诧异的箫龙更加诧异了。
当男子有些简陋的大衣也出现在箫龙的视野里时,箫龙不再压制心中疑问:“你到底是谁?”
男子最终整个人走出了阴影。那是一张朴实无华的脸,皮肤略显粗糙。嘴唇宽厚,鼻头也有些宽。眼睛不像别人那般灵动,稍显木讷。
整个人看上去平平无奇,看上去就是一个老实忠厚的人。唯一比较有特色的,是他那浓浓的眉毛。
浓眉大约有半指宽,上沿每隔些间距就有一些眉毛略微扬起,整体呈刀形往外延伸,使得他原本有些呆滞的眼睛带上了一丝霸气。他整个人,也因为这对眉毛,而变得威严。
“你就是新任派出所所长?”男子的声音很浑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