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承认,如果宪法中的各项权利都能得到保障,那么联邦就是令人满意的。那么,宪法中所明确规定的各项权利有遭到否定的吗?我认为没有。让人高兴的是,人类的心智是如此一致,还没有任何一方敢这样大胆行事。想想吧,如果你可以,那么请举出一个例子来,说说宪法中所明文规定的哪一条被践踏过?如果某一多数派只是凭借其武装优势,就剥夺了少数派在宪法中明文规定的权利,那么,从道德的角度看,我们就可以发动一场正义革命。如果被剥夺的这项权利是举足轻重的,那就更应该这样了。但这并不是我们所处的情形。那些少数派和个体所应拥有的重要权利,都已经以确认和否定、担保和限制的方式,在宪法中予以明确保障,以至从未发生过有关异议。但是,从来没有哪一部基本法在制定时就有一项条款,是专门用于解决现实执行中所可能出现的各种问题的。既然可能遇到的各种问题都是不可预期的,那么,也不可能有一份长度适中的文件,可以包罗这些可能遇到的所有问题的明文条款。例如,逃跑的奴隶是应该由国家政府遣送,还是应该由州政府来执行?对此,宪法并没有作出明确规定。再譬如,国会可以在领土范围内限制奴隶制吗?宪法也没有对此作出明确说明。
这类问题引起了我们对宪法的争议,并且,我们由此还分成了多数派与少数派。如果双方都不肯妥协,那么政府就没有办法存续了。没有别的选择。如果政府还想继续存在,就必须使他们中的一方妥协。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少数派宁可脱离联邦也不愿意妥协,那么他们就做了一个先例。他们所开创的这个先例反过来也会分裂甚至毁灭他们自己。因为一旦他们当中的某一少数派拒绝被支配,他们也将脱离出去。比方说,难道一个新联盟的一部分,就不能在这个联盟成立后的一两年内随意退出吗,就像当前联邦的一部分想要脱离出去一样?一切怀有分裂联邦想法的人,如今正在受着这种性质的做法的熏陶。
难道各州之间真的存在绝对一致的利益,以至可以形成一个和谐的、可以防止再次出现脱离事件的新联邦吗?
很显然,脱离联邦的核心观念,在本质上是一种无政府主义。多数派在宪法的约束与限制中,总是随着民众意见和情感的细微变化而作出灵活改变。他们是自由民众唯一的真正领袖。无论谁,一旦拒绝接受这种统治,都必然会陷入无政府主义或专制之中。所有人的意见完全一致是不可能的。少数派的统治,作为一种长久的管理方式,也是不被允许的。所以,若要拒绝多数派统治原则,就只会进入某种形式的无政府主义或专制状态。
我不会忘记,有人曾设想,把宪法问题交由最高法院裁决;我也不否认,对于案例中的任何一方所作出的判决,在任何情况下都应当有约束力;虽然在所有同类案件中,他们也应当受到政府其他所有部门的高度尊重和重视。很显然,在此类案件中,法院的裁决也可能出现错误。在这只是在特定案件中有不良后果,并且这种错误判决还可能被推翻,并成为其他案例援引的先例。较之其他措施所可能产生的不良后果来说,我们更能容忍这种错误的发生。与此同时,正直的公民也坦承,如果事关全体国民关键性问题的政府政策,由最高法院做出了不可逆转的裁决。那么,这种情况若出现在个人诉讼的普通案件中,人民也就不再是他们自己的主宰了,而是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把他们的政府交到了显赫的大法官手中。这种观点丝毫没有攻击法院和法官的意思。对交到他们手中的案件,他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来作出合适的判决。如果有人企图把这种裁决用于政治目的,那么,这就不是法官的错了。
我们国家的一部分地区的民众,认为奴隶制是正确的,应该任其发展。同时,其他地区的民众认为,奴隶制是错的,不应该让它继续下去。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实质性分歧。宪法中有关逃奴的条款,和禁止境外奴隶交易的法律,都得到了严格执行。也许,就像人们的道德观念即使不完全支持法律本身,法律也能在人们中间实施一样,有关逃奴的法律也得到了严格执行。在这两种情况下,大多数人都能够遵守枯燥无味的法律义务,也有少数人会违反其中的某一条。我认为,这种情况是不可完全避免的。而且在这两种情况下,如果有一部分分离出去了,那么情况将会比之前还糟糕。境外的奴隶交易,现在还不能完全避免。如果在一个地区对此不再限制,这种贸易将完全复苏过来。同时,现在还有部分逃亡的奴隶没有进行遣送,到那时,也就不再会为另一地区遣返了。
从地理上来讲,我们是不可分离的。我们无法把各自的部分从彼此之间分开,也不可能在它们之间建一座高墙。丈夫和妻子可以离婚,永不相见,也不再有任何往来。但是,我们国家的不同部分却不能这样做。它们不得不面对面,并且不管是友好还是敌对,他们都得继续进行往来。如果它们分裂了,它们可能会出现比以前更便利、更令人满意的交流吗?陌生人之间订立契约难道会比朋友之间制定法律更加容易吗?陌生人之间的契约,会比朋友之间的法律,被更加忠实地执行吗?如果你走上战场,你不可能总处在战争状态;当双方都损失巨大、一无所获时,你会停止战斗。现在,说到双方的往来,同样古老的问题摆在了你们面前。
这个国家连同其制度,都属于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民众。无论他们什么时候对现行政府感到了厌烦,都可以实施他们的宪法权利,对政府进行修正,或者是施行他们革命的权利,解散或者推翻现行政府。有一个不可忽视的事实是,许多值得尊敬的爱国公民,渴望对国家宪法进行修订。对于宪法修订问题,我不想做任何评论。但是,我完全承认民众在整个问题上所拥有的合法权利,他们有权采用宪法所规定的两种修正方式之中的任何一种。在当前的形势下,我更支持民众实施这种权利的良好机会,而不是反对。
我还想冒险补充一点,我更喜欢这种会议模式。因为它允许民众对宪法进行修订,而不仅仅是允许民众采纳或反对由他人提出的主张。况且,提出的这些主张并非专门为了修正宪法的目的,它们也不可能正好是民众所想要接受或反对的主张。据我所知,一项宪法修正案已经在国会获得通过,虽然我还未看到这项修正案。这项修正案的大意是,联邦政府不得干涉各州的内部制度,包括人员服役事务。为了避免你们对我所说的话产生误解,我决定不再谈论某个特定的修正案。然而,我还是想提一句,既然现在这项条款意味着要写进宪法,我不会反对把它变成明确规定、且不可更改的法律条文。
最高执政官的一切权力都来自人民,但人民并未授予他们分裂各州的权力。如果民众本身有这个意愿,他们自己就可以做到。执政官与此事毫无瓜葛。他的职责是执掌现行政府,并把政府完整无缺地交给继任者。
为什么不对民众的最终判决抱有更有耐心的信任呢?除此之外,难道世界上还有更好的,或同样的希望吗?在我们目前的异议中,难道任何一方都缺乏站在正确一方的信念吗?如果统治各国的万能主宰者,以其永恒的真理和正义,支持北方,或者支持南方,经过美国人民这个伟大法官的判决,真理和正义肯定会取得胜利。
对于我们赖以生存的政府体制,为了避免不幸之事的发生,人们明智地只给了其公仆一点点权力。并且运用同样的智慧,人民只间隔很短的时间,就会把权力从公仆那里,收回到民众自己手中。
当民众保有美德和警惕之心时,任何一届政府不论如何腐败或愚蠢,都不可能在短短的四年任期内,对政府造成非常严重的危害。
我的同胞们,请大家冷静而仔细地思考一下所有的问题吧。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不会随时间而消逝。如果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匆忙地奔向了一个目标,而没有经过深思熟虑,那么,时间会使之难以抵达。但是,没有一个好的目标会受被时间挫败。你们当中那些现在仍感到不满的人,仍然保留旧的未受损害的宪法。并且,从微妙的一点来说,你们也拥有你们在宪法之下所制定的各项法律。同时,新一届政府即使想改变其中的任一条款,都没有直接的权力。即使我们承认,在这场分歧中,仍有不满的人站在正确的一边,也没有一个好的理由让你们贸然行动。智慧、爱国精神、基督教精神以及对国家的坚定信仰,都没有放弃这块我们所挚爱的土地——这一切仍有调整的可能,并且是以一种最好的方式,改善我们目前的困境。
国内战争这个重大问题的决策权,在你们手中,我心怀不满的同胞们!而不是在我手中。政府不会攻击你们。除非你们进行侵犯,否则你们不会陷入战斗之中。你们没有发过誓言,说要摧毁政府。那么,我要做一个最庄重的宣誓:去维持、保护并捍卫政府。
我不想就此结束我的演讲,我们不是敌人,而是朋友。我们不会成为敌人。虽然激情已经被扭曲,但它绝不会斩断我们之间情感的纽带。在每一个战场和爱国者的坟墓中,延伸出了神秘的记忆之弦,使每一颗跳动的心和每一个家庭,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都陶醉于联邦大合唱之中。只要我们乐意,合唱的琴弦就会存在,并成为我们天性中最为美好的天使。
林肯总统连任就职演说
1865年3月4日
同胞们:
在这第二次宣誓就任总统之时,我不必像第一次那样发表长篇演说。当时,对于将要执行的方针稍作详尽的说明似乎是恰当而适宜的。现在,四年任期已满,对于这场全国热切关注并动用了全国力量的重大斗争的每个重要信息,这四年间已不间断地发布了,因此我没有什么新情况可以奉告。公众和我都清楚,内战的战况影响到其他一切国家事务的开展,我深信,大家对目前的战果是感到满意和欢欣鼓舞的。我们对未来满怀信心,但却无法作出任何预测。
四年前我就任总统时,同胞们的注意力都焦虑地集中在迫在眉睫的内战上。大家都惧怕内战,都想避免内战。当我在这个地方发表就职演说,竭尽全力想不经过战争来拯救联邦时,叛乱分子却在这个城市里图谋不经过战争来毁灭联邦——企图以谈判方式解散联邦并分割财产。双方都表示反对战争,但一方宁愿发动战争也不愿让国家生存,而一方则宁可接受战争也不肯让国家灭亡,于是战争就爆发了。
我国全部人口的八分之一是黑人奴隶,他们并不是遍布于联邦各地,而是集中在联邦南部,这些奴隶代表了一种特殊而重大的利益。大家都知道,这种利益由于某种原因竟成了这次战争的根源。叛乱者的目的是加强、永保和扩大这种利益,为此他们不惜用战争来分裂联邦,而政府却只是宣布有权限制享有这种利益的地区的扩大。双方都没有料到战争竟会达到如此规模,历时如此长久。双方也没有预期冲突的根源会随着冲突本身而消除,甚至会提前消除。各方都期望赢得轻松些,期望结局不至于那么触动根本,那么惊人。双方同读一本书——《圣经》,向同一个上帝祈祷,而且都乞求上帝的帮助来与对方为敌。看来十分奇怪,居然有人敢要求公正的上帝帮助他们从别人脸上的汗水中榨取面包,但是我们且勿评论别人,以免被人评论。
双方的祷告不可能都应验,也没有一方的祷告全部得到应验。全能的上帝有他自己的意旨。“灾难因为罪恶而降临到这个世界;而如果罪恶一定存在的话,那么灾难就一定会来。”如果我们设想美国的奴隶制是按照天意必然来到的罪恶之一,并且在上帝规定的时间内继续存在,而现在上帝要将它铲除,于是他就把这场可怕的战争作为犯罪者应受的灾难降临南北双方,那么,我们能看出其中有任何违背天意的地方吗?相信上帝永存的人总是把天意归于上帝的。我们深情地期望,虔诚地祷告,这场巨大的战争灾祸能够很快地过去。但是如果上帝要它继续下去,直至奴隶们二百五十年来无偿劳动所积聚的财富全部毁灭,或如人们在三千年前说过的,直至鞭子下流出的每滴血都要用剑下流出的每一滴血来偿还,那么今天我们还得说:“主的审判是完全正确和公正的。”
对任何人不怀恶意,对一切人心存宽厚,坚持正义,因为上帝使我们看到了正义,让我们继续努力完成正在从事的事业,包扎好国家的创伤,关心那些肩负战争重任的人,照顾他们的遗孀孤儿,去做一切可能的事情,珍惜公平,维护国家内部和平,促其世界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