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十一点多了,住院部的楼道里并没有什么人。
骆兮走到楼道拐角的窗前,点上一根烟,想着这夜里发生的一切。
小吃街里林川被人追踪,随后他便伤了锁骨,这两件事一定有着某种联系,车祸之说极有可能是林川的托词,那么,那个黑衣人到底是谁呢?
想到黑衣人的样子,骆兮心中不免还是惊惧不已,一个人的脸怎么可能会长得象块透明的玉呢?偏偏那双眼睛又黑漆得发亮,慑出慎人的光来。会不会是得了什么奇怪的病?骆兮搜肠刮肚也没有想出个结果来。
一根烟抽完了,骆兮准备把烟头扔到窗外,突然间,他愣住了。
住院部的大楼临街,窗外便是一条马路,深夜中,路上的行人极少,而就在街对面的路灯下面,笔直地正站着一名黑衣人,路灯照射之下,黑衣人的脸上泛着青玉色。
正是小吃街上追踪林川的那个人。
骆兮心中一惊,更加确定林川受伤根本不是出车祸,而是与这个黑衣人有关。
黑衣人抬起头来,仿佛早就预料到了骆兮正在看他,这一次,他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而是用那对黑得令人生畏的眼睛狠狠地看了过来。
骆兮不禁有些害怕,但想到黑衣人距离自己很远,自然镇定了许多。
远远地,看到黑衣人仿佛一具僵尸一般,站在路灯的下面,身子一动也不动,表情似乎在笑,但根本无法确定他脸部的肌肉还能够运动。想到这深夜的马路上寂静无人,只有这么一个面无表情,身体僵直的家伙站在路灯下面,浑身散发着鬼气,着实令人不寒而栗。
“骆兮?”凤凰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骆兮回头见是凤凰走了过来,他生怕凤凰看到黑衣人,急忙迎了上去,凤凰却停下了脚步,似乎要跟骆兮在这里说些什么,她已经接近了窗口。骆兮灵机一动,立即上前一步,迫使凤凰转了个身,背对着窗口。
骆兮首先发问道:“林川怎么样?”
凤凰说道:“他没事,刚才实在不好意思,我有点……”说着,凤凰不自然地显出一种小女人的姿态来,她眼角还有泪痕未干,此时让人见到不觉产生怜爱之情。
骆兮的注意力却都放在了窗外,他的目光越过凤凰,盯着楼下那名黑衣人。只见黑衣人仰着头,突然抬起了一只手来,放在脖颈处轻轻地划了一下。
骆兮在影视剧中看到过无数次这样的动作,威胁杀人,他在威胁谁,林川还是自己呢?骆兮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但令人奇怪的是,黑衣人的动作并没有完成,突然停了下来,手臂僵硬地半举着,眼神却看向了自己的身前。骆兮这才注意到,一名身穿白衣的人越过马路,直奔向黑衣人。
白衣人同样穿着一身中山装,身材几乎与黑衣人相仿,他行动迅捷,轻灵,上身显得有些僵硬,却不影响他的速度,几乎是飘到了黑衣人的面前,手腕一翻,幽光一闪,一柄匕首向着黑衣人的前胸就刺了过去。
骆兮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情,虽然不是光天化日之下,但却在马路上,路灯的照耀下杀人,他不禁“啊”了一声。
凤凰此时显然注意到了骆兮的眼神,不禁回头看去。
一辆公交大巴车驶来,没有半点缓速的迹象,从黑白两人身前驶过,遮住了骆兮与凤凰的视线,车辆驶离,再看时,这两个人却诡异般的消失了。
从见到黑衣人到大巴驶过,黑白二人诡异消失,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但看得骆兮却是惊心动魄,那名白衣人背对着他,没有看清长像,那匕首刺出,他站得很远,看不太清楚,只是这个动作,他相信是杀人的动作,但黑衣人是否被刺,骆兮却一无所知,大巴车驶了过去,两个人消失,马路上变得寂静异常,只有那些路灯还呆呆地立在那里。这夜色的灯光单调得可怕,让人感到似乎正在孕育着什么。
当凤凰完全转过身时,窗外只剩下远去的大巴车:“你在看什么?”
骆兮嘴角抽搐了一下,忙说道:“没什么……林川受伤了咱们怎么办?”
“咱俩走,他在这里养伤。”凤凰的语气又恢复到一个制片人的身份,坚定地说道,“咱们要深入戈壁,现在是最好的季节,那里海拔高,刚刚结冰,许多河滩可以轻松开车过去,晚了就会大雪封路,所以实在等不了他了。”
骆兮点了点头,他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与一个女人单独出行,这是所有男人都梦寐以求的事,但真遇到这种情况,骆兮还是有些犹豫,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凤凰要去见值班的医生,骆兮忐忑不安地独自一人回到病房,只见林川还保持着倚枕而坐的姿式,见到骆兮走进来,他笑了笑,在骆兮的印象中,这是一天中林川头一次对他笑。
“感觉好点没有?”骆兮问道。
林川并没有回答,而是上下打量着骆兮,突然问道:“你看见他了?”
“她去大夫那里了,问问你的伤势。”骆兮故作轻松地回答道。
林川摇了摇头,突然脸色沉了一下:“我说那个黑衣人。”
骆兮顿时一惊,盯着林川,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林川表情缓和了一下,说道:“我知道只有你能看到他,一般人是根本看不见的。”
这句话一说出来,骆兮有些发懵,站在林川的床头感到浑身发冷,立时有种不祥的感觉在脑海中形成。
林川看了一眼旁边的两名病友,仍然在熟睡中,便对骆兮说道:“这件事我很难解释清楚,若不是你能够见到那个黑衣人,我恐怕现在还不会跟你说任何事情的。”
骆兮有些发懵,听林川的意思,这个黑衣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这太让人匪夷所思了!想到小吃街上的行人,那没有减速的大巴车,似乎林川并没有说谎,骆兮不免有些紧张,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
林川看出骆兮的疑问与慌张,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在凤凰回来之前,你可以尽量地问,我尽我所能回答。”
看来这个林川有许多秘密是凤凰所不知道的,那么把自己找来参与拍摄这件事到底是谁的主意呢?
骆兮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这次西部之行真的为了拍摄纪录片吗?”这两个问题是现在骆兮最为关心的。
林川淡然一笑,说道:“你能相信我吗?”
“你说!”
“我们是好人。”林川认真地说道,停了一下,坦白道,“我们根本就不是做纪录片的,这么说是为了把你诓出来,最终的目的地是一个名叫双鱼镇的地方。”
“双鱼镇?你们为什么要诓我出来?我和这个双鱼镇有什么关系?”
“因为只有你能带我们去双鱼镇!”
此言一出,骆兮大为吃惊,若不是旁边睡着两名病人,他几乎叫了出来:“开玩笑吧?这个地方我听都没有听说过。”
林川看着骆兮,说道:“我们不会找错人的,至于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我说不清楚,找你也是因为受了一个人的指点。”
“谁?”
“隍都城的孙老板。”
骆兮突然感觉信息量有些大,他闭上眼睛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认识这个人,也没有听说过什么隍都城。”
林川笑了笑:“你肯定不知道隍都城,当然也不会认识孙老板的。”
“那你们凭什么找到了我?难道不是认错人了?”
“孙老板不会错的。”
“他到底是谁?真名叫什么?”
“人们都叫他孙老板,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骆兮觉得林川在跟他打哑谜,于是冷笑道:“那你们肯定是找错人了,对不起,我得报警。”说着,骆兮拿出了手机。
“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爷爷是怎么死的吗?”林川不慌不忙地说道。
骆兮的手停了下来,盯着林川:“你说什么?我爷爷?”
林川淡然地笑道:“1953年,你的老家宁安着了一场大火,当时你爷爷是消防员,在救火的时候被烧死在里面,一同遇难的还有他的两位战友以及一个守门人,当时没有NDA的技术,所以四个人的尸体也没办法分辨,于是就一起安葬了,埋在烈士公墓中,你父亲是这样对你说的吧?”
“你们为什么要查我?”骆兮有些紧张,盯着林川。
林川接着冷笑道:“但这不是真相,你难道从来没有听说过吗?传闻中,你爷爷他们四个人不是遇难,而是失踪了,那场大火烧的正是你家的祖宅,而且据说那火是天火,是不是这样?”
骆兮顿时吃了一惊,关于爷爷的死,父亲的说法和民间流传的版本的确不一样,对于骆兮来说,他其实并不太关心,事情太久了,总会有不同的版本出现,何况他从来没有见过爷爷,当然对爷爷也谈不上什么感情。
宁安民间的说法很有意思,一场天火烧了骆家的祖宅,那天,爷爷与另外三个人全部失踪,奶奶也因此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病,而当时的父亲只有两岁。骆兮长大后,也曾向父亲询问过,但父亲显然认为传说是无稽之谈,后来,骆兮到北京上学,就再也没有想起这件事。今天突然被林川提起,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到底知道什么?”
林川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孙老板说过,如果你不愿意去找双鱼镇,那么就让我转述上面的话。”
也许这只是威胁,骆兮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爷爷,他失踪了还是当烈士了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你们别想用这件事要挟我,何况我真的没听说过双鱼镇这个名字。”
林川笑道:“骆家曾是宁安县的旺族,那场大火为什么烧得是你家的祖宅?你爷爷当时是消防员,在队里执勤,据说他是先回到祖宅然后才起的火,这不是很奇怪吗?还有,民间为什么会用天火这个词来形容那场火?真的就没有特殊含义?”
骆兮咬了咬牙,林川所说的的确都是疑点:“好,就算这事很蹊跷,但双鱼镇呢?这个地方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带你们去?还有什么隍都城的孙老板,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他凭什么推荐我?”
林川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从容地说道:“他为什么要说你能找到双鱼镇,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一定是有理由的,很充分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