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国主义和买办资产阶级威胁利诱下,民族资产阶级开始动摇。6月26日,商界停止罢市,工人也陆续复工。当初被捕入狱的学生们也一律得到了释放。世宗经历过这一劫难后,开始变得成熟稳重起来。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众人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体质,大难过后,我们一家人又开始开开心心为我和玉笙的婚事进行操办了。
玉笙带着爷爷从老家运来的一箱箱彩礼,正式的拜见了我的家人。母亲笑的合不拢嘴,看着玉笙,眼中都是喜悦。大伯母笑嘻嘻的说道:“弟妹,碧雯找了玉笙这样的青年才俊,这下你不要开心死了。“
”我只要看着这丫头嫁出去,也算对得起他早逝的爹了。“
难得家人的心情都很好,母亲和大伯母也在用心帮忙操办我与玉笙的婚礼,我因此得了空闲,约上堂姐还有孙铭望,一起闲话家常。
”恭喜你了,终于如愿以偿。“
“你说什么啊,什么如愿以偿?好像我多想嫁给他似的。“
”你婚礼的饭店定了么?“
”没听说要去酒店办啊?“
”不是吧,又在家里三跪九叩?“
”这恐怕也得看玉笙爷爷的意思,可能我也要回一趟徽州。“
席间,我和堂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都是些婚礼操办之类的闲话,余光中不经意瞥见孙铭望还有玉笙是那么的不苟言笑,生疏客气。
这氛围是不对的,曾经的他们是师生,是兄弟,更是战友,比起我,我宁愿相信孙铭望才是对于玉笙最重要的人,因为他是玉笙革命的导师,是他坚定信仰的缔造者。可是自从上次的会议之后,玉笙与孙先生产生分歧,这也是他离开杂志社投身军校的一个主要原因。我看着他们二人渐渐远离,十分唏嘘。
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少?“
”我一向都这么冷静自持。“
”少臭美了,你一定是有什么心事?“
玉笙从口袋里拿出火机,点燃又熄灭,点燃又熄灭。我不知道他何时染上烟瘾,好像他从军校回来之后,变得让我越发陌生。玉笙见我皱眉,解释道:“是在学校的时候,同学们都抽。想你的时候我就把打火机拿出来,点燃,想到你不喜欢,我又熄灭。”
“我只是想到爷爷……”玉笙知道我的爷爷是因为吸大烟才去世的。
“我把最危险的东西带在身边,却不给他伤害我的机会。”
最危险的东西,会是我么?他在顾忌因为我和堂姐走的太近,会将他的行踪泄露给孙铭望么?原来在他的眼中我竟是这样的意志不坚定,还是在他眼中革命信仰是高于家人亲情的?
玉笙看我脸色变化,急忙向我解释,”我没有顾忌你的意思,我只是……“
我强忍着内心的难受,”你不必解释了。我理解你。太晚了,我想先回去了。“
我拒绝了玉笙要送我回家的请求,执意一个人走回去。但我能感觉到他一直默默跟在我的身后,亦步亦趋。
回到家中,大伯母和母亲喜笑颜开的招呼我坐下,”碧雯,我与你大伯母已经算好了,下个月的初八是吉日,再适合成亲不过了。“
母亲温柔地一笑,轻轻抚着我的头发,”我仔细想了,你和玉笙的事情还是早些办好了罢,拖一日,我这心里就不踏实。等你们的婚事办妥了,他是愿意上战场还是你要出国,我都不再管了。“
我抱住母亲,沉浸在她的怀抱中,贪恋她的温暖。
”都快嫁人了,怎么还像是个孩子。“
我抱的母亲更紧。
母亲拍开我的手,”有个事情要与你商量,你们再不想大操大办,你姨父姨母总要请的吧。“
提到叶家,有个人我不能忽视,我和玉笙要结婚的消息,他是一点都不知情的。”姆妈,我有事情,先出去一下。“
璟文正在律师行办公,见是我来了,朝我点了点头。”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不多时候,璟文朝我走了过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请柬,”我来是邀请你参加我与玉笙的婚礼。“
璟文接过请柬的手有些颤抖,脸上的笑容也很牵强,”是吗?恭喜了。“
我笑着点点头,”我在想,一定要你来参加我的婚礼,这样它才有意义,你是我的哥哥,更是我不可或缺的朋友和伙伴。“
璟文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又说:”既然是你邀请,那我一定会去,还会包一大封红包。“
“那,下个月初八,不见不散了。“我害怕与璟文对视,逃也似的离开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婚礼的日子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到来了,母亲和大伯母抱着喜服走了进来,“囡囡,快来试试,总算你姨母和瑞蚨祥的师傅有交情,不然这喜服可是赶不及的。”
我望着大红喜服上繁复的花纹,一瞬间眼神失了焦,我默默回想与玉笙相识的点点滴滴,不知为何,甜蜜的同时,内心翻涌出一丝苦涩,我们相识的日子太短,相聚又太少,我是多么期盼每一次的相聚,可他每一次的若即若离又着实伤了我的心,饮鸩止渴,我发了疯的汲取每一次的甜蜜,安慰自己,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到如今,我仍然不敢相信我就要与他成婚的事实,眼角一滴泪水划过。母亲只当是我留恋亲人,不舍罢了,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我在母亲和大伯母的催促下,换上了喜服。
大伯母在一旁看着我,笑出声来:“你还别说,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碧雯穿上喜服真像个新娘子的样子。”母亲白了大伯母一眼,没有作声。大伯母看到母亲脸色不好,也就立即噤了声。“张妈,你去看看玉笙他们来了没有?”
张妈应声退下。我内心紧张不能平静,母亲的问话一句也听不清,像是有人在耳边打了水漂,思绪就随着声波越飘越远。母亲叫了我几声我都没答应,她一时情急,用手拍了我一下。“我交代你的你都听清楚了吗?一会儿要给奶奶奉茶;走路要慢着些,裙摆太长;你这盖头不能自己拨开,新娘子让人见了寓意不好;晚上阿通的车会接你们去火车站,票买的七点二十的......“
不多一会儿张妈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二夫人,都已经过了吉时,玉笙少爷还是连人影都没见到,表少爷派人去玉笙少爷的住所看了,说是人今早走了,回南京去了。”说着还递过来一封信。母亲看也没看,用手挡开了。
母亲听到这里,气的瘫在床上,大伯母还想说些什么,被堂姐拉着出了房间。我倒是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只是时间早晚罢了,我和玉笙的这出戏里,都是他在唱主角,我不过是串场的报幕员,从头到尾我可能就是他跟观众开的一场玩笑。母亲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安排张妈,想要将婚事取消。
我却想要赌一次气,我告诉母亲不要取消,走出房门,顾不得亲戚朋友异样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璟文的踪迹。璟文似乎已经知晓了,随我上了楼。
“这事情奶奶还不知道,希望大伯父他们能帮我多撑一会儿。”
“你不打算取消么?客人越来越多,你打算如何收场?”看我并没有要取消婚礼的意思,璟文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
“我若是请你娶我,你肯么?”我望着璟文,可眼中并没有几分真诚。
“你是疯了么?”璟文没有正面回答我。他在逃避。
“我说,若是请你娶我,你会不会答应。“
“整个上海滩都知道你今天要嫁给阮玉笙,你要我娶你,我父母亲的颜面何处放,就算不顾及他们的颜面,你呢?你要让别人一辈子笑话你?”
“我希望你能娶我。”我这一次真的落了泪。璟文望着我,有些心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