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息尚存,自当刻骨铭心,永矢不忘美人恩也。这是我的养母去世前交给我的,他说这是母亲生前看了就会流泪的东西,据说是叔父写给她的。原来父亲第二次东渡的时候,母亲急于向父亲打探叔父的消息,父亲欺骗母亲说叔父早就忘了母亲,并且已经在家乡娶亲。母亲不相信,悲痛不已,却被父亲强暴,一个月后,母亲怀上了我。外祖父觉得母亲有辱家声,便将母亲许给了父亲。母亲本意欲自杀,可一想到腹中的我,于心不忍,又打消了轻生的念头。母亲跟着父亲回到中国,发现叔父不但没有娶亲,反而病入膏肓,心生不忍,本想放弃一切,和叔父私奔出逃,可被父亲发现,以我的性命威胁母亲,母亲只得作罢。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叔父因为病情加重,缠绵病榻,一病不起。而我的亲生母亲,也在生我的时候就难产去世了,所以我是由父亲的大太太养大的,她待我如亲生骨肉一般,吃穿用度从未刻薄过我,有时我因为太过顽劣,而被父亲训斥,都是养母替我说话,减轻责罚,所以在我心里,我只有她一个母亲。然而就在我六岁的时候,唯一疼我爱我的养母也去世了,父亲只觉得我是灾星,连日夜里将我送到山上修行去了,企图消除我身上的孽障。可彼时的我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我的养母刚刚去世,我正是需要大人安慰与照顾的年纪,可我的父亲却急于赶我走,因为我是他身上的一根刺,一颗钉,镌刻着他的罪行,强娶弟妻,逼死亲弟。我每日待在庙里,天还未亮就要上山挑水劈柴,白日里跟着师父诵经,抄经,夜里饥寒交迫,一床破被盖了八年,每年冬季手上的冻疮好了又生。好不容易挨到了十四岁,祖父将我接回家里,我却得知父亲另娶的消息,他已经害死了我的两个母亲,还要逼着我叫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娘亲。那个女人根本容不下我,她处处给我难堪,我下学回来,她吩咐厨房不准给我留饭,各处克扣我的用度,我甚至恨她入骨。可就是这样的人,她居然怀了我的弟弟,我以前不曾奢求过的父爱和温暖,我的父亲全部都给了这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可随着我弟弟的出世,这个女人更加变本加厉,她竟然要父亲将我逐出阮家,那年我才十六岁,带着祖父给我的500块,独自踏上了去日本的旅途,我想要回到母亲从小生长的地方,或许那里的人们可以接纳我,就这样,我去到京都,找我的外祖父,在他的帮助下,我在东京留学,充实自己。直到外祖父去世,我才回到中国来。”
玉笙在与我讲述他叔叔和母亲的故事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角有泪滴晶莹。他抓着纸张的手,青筋微微凸起。我不能理解他的苦,因为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感同身受,我虽然从小失去了父亲,可母亲还有伯父一家人还有奶奶给了我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我体会到家庭的温暖,与玉笙相比,我太过幸福。这里虽然说是他的家,可也是给他创痛和伤害最多的地方,自己的父亲逼死了自己的叔父和母亲,从小就没有感受到来自至亲的人的爱,又在寺院里吃了许许多多的苦,他真的很坚强,默默隐忍,不怨恨,反而选择原谅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
想到这里,我握住他的手,“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从今以后,我会陪在你的身边,你再也不会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