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风范,果然不同。
走了好长的路才见二门。往东绕过穿堂,又沿着游廊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了一个垂花门前。青衣小厮将轿子放下,躬身退了开去。两个婆子打开了轿帘,那丫鬟扶着郭菀央下了轿子。进了垂花门,绕过一个大理石屏风,面前就是一个敞亮的大院子。前面是一排三间的大房,郭菀央心中明白,这是到了父亲居住的东跨院了。
居中一间大门洞开,两个丫鬟垂手而立,见一行人前来,齐齐躬身,说道:“公子万安,小姐万安。”
行礼完毕,一人打起门口的帘子。另一人就往屋子里回话:“公子小姐到了。”
于是郭玥在前,央央居中,水芸香最后,三人凝神屏气,鱼贯而入。三人这才看清,前面正中黄梨木圈椅上,端坐着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妇人。梳着高高的三环髻,上面是一副水蓝的宝石头面,样式倒也不甚繁复。上身是苍青花卉吉祥纹样镶领霜色吉祥纹样暗花缎面对襟褙子,下面是群青百褶裙,双眉斜飞入鬓,眼角却微微有些下垂,这脸型神色上便生出几分冷厉来。
一行人都明白,这就是郭铭的正房妻子丁氏了。当下上前拜见。见一行人跪下,丁氏将手中的茶盅放下,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辽阳到此,路上也辛苦,都起来罢,别多礼了。”又招手,说道:“玥哥儿,你先过来。”
虽然说不必多礼,但是一行人还是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来。郭玥小心翼翼上前,说道:“见过母亲。”
丁氏将郭玥拉近前,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果然是很俊秀的孩子……你父亲也不知怎样想的,这样的孩子,居然生生的藏了十年……却是将母亲置于何地呢?”
郭玥不敢回话。丁氏抹了一把眼泪,又笑道:“都十岁了……可曾读过书不成?”
郭玥恭敬回答道:“回母亲,刚刚读了(四书)。”
丁氏眉毛一抬,说道:“你父亲虽然将你们藏起来,倒也是舍得与你花钱。是请了专门的先生在家教导的,还是找了一处私塾搭伙?”
郭玥低头,说道:“回娘亲。不曾请过外面的先生,学的些须学问,都是姨娘教的。”
丁氏将眼睛移向站在边上有些不安的水芸香,颔首说道:“水姨娘。想不到你竟然是读书识字的。”
水芸香见主母这般说话,心中不安,当下说道:“回太太。水芸香也没有读过多少书,不过是当年父亲在教授哥哥们的时候跟在旁边,略略识得几个字罢了。见两个孩子渐渐长大,耽搁不得,于是略略教了他们几个字罢了……好在现在他们能在太太身边聆听教导,那是超过在奴婢身边一万倍了。这是他们的造化,奴婢欢喜得不得呢。”
丁氏见水芸香自居奴婢,脸色不由放和缓了一些,说道:“你既然给郭家添了一子一女,我做太太的,自然不能委屈了你。捡日不如撞日,等下你与我一道去见了老太太,禀告老太太之后,我就抬你做姨娘。”
水芸香慌忙跪下谢恩。丁氏将手抬了一抬,说道:“也罢了。你既然是读书识字的,也应当知道一些规矩。像之前的迷惑夫君、私养子女的行为,是万万也做不得了。我们郭家,好歹也是侯爵府邸,哪里能有这等荒唐事!也就是我这个泥塑性子,好说话也就罢了。如若换成其他太太,指不定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水芸香听丁氏这样说话,眼睛里泪水已经滚来滚去。她强自忍住,低声说道:“太太教训的是。”
郭菀央低眉敛目,没有说话。心中愤愤不平,不过这也是这个时代的特色,凡事都是女子的错,男子是没有任何错误的;凡事都是小妾的错,主母是没有任何错误的。自己不能与这个时代对着干。
忍着吧。
丁氏见水芸香服软,笑了一笑,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说道:“这南京家中,事务也特别多。这些日子又因为老侯爷身子不爽,老太太不想管事,因此将整个侯府的事务都交给我来打理。人的精力总是有限,将侯府打理好了,老爷这边的服侍就难免放松了。老爷身边虽然还有两个通房,然而却都是不怎么懂事的,前些天我才逐了一个出去。你来了正好,也与我分担一些。”
这段话说得有水平。第一是炫耀,炫耀自己得到家族重用;第二是警告,警告水芸香不得再度狐媚;第三却是笼络,要将水芸香牢牢的笼在自己身边。
水芸香低声说道:“太太如此,奴婢自当肝脑涂地。”
丁氏满意的大笑起来,说道:“你说什么呢?不过是想要你来帮忙管理一些我们这个院子里的杂务,帮忙服侍一下夫君罢了。如何说得上‘肝脑涂地’四个字?这话太过了,人家听见了,指不定怎么笑话我呢!”却没有再纠正水芸香说的“奴婢”二字。
将水芸香的事情处理妥当,这才回过眼睛,打量着郭玥,又笑着问道:“玥哥儿,你的学业是不能耽误的,等明日就到家塾那里念书罢。家塾里执教的都是名家大儒,你学问也好早些有进益,总比窝在家里让姨娘教着强。”
郭玥答应了。水芸香又亲切的问他喜欢吃什么,喜好那种颜色的衣服,是否学过弓马功夫。又郑重说道:“你身子孱弱,可是你爷爷又是马上得到的爵位。既然是老侯爷的嫡亲孙子,你须记得,得花点功夫在骑射上,否则就是给郭家丢脸了,你可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