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菀央涩然一笑,殿下也不是白痴,这做法要面对多少困难,自然能够想到。
朱允炆猛然又笑了一下,说道:“孤再好好想想……嗯,让天下人降低借贷利息,与天下富人作对,难度不小,但是……孤岂能因为畏难而不行?”
朱允炆神色之间,竟然有几分神采飞扬的样子。郭菀央心中感动,说道:“殿下,我们慢慢想,总会有办法的……天下事情都是人做出来的,不是吗?”
朱允炆哈哈笑起来,说道:“也对,天下事都是人做出来的。当初蒙古入侵华夏将近百年,人人都不曾想过皇祖父居然能将他们驱逐出中原;现在孤又怎么可能畏难不前?”
郭菀央知道时机已至,当下含笑说道:“殿下有此心,自然是百姓之福……前些日子回家,倒是与兄弟说起这类事情来着。钱会横行,兄弟也是颇为义愤,恨不得将天下钱会都取缔了才好。”
朱允炆倒是怔住,说道:“你兄弟,郭四公子?却不知名满京师的小神童,对这些事情,却有什么看法?”
郭菀央微笑说道:“能有什么看法,难不成还真的上书皇上,请求取缔钱会?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已经着手在调查了,想要调查出一点什么来,或者能从中想到一点什么。”
朱允炆叹了一口气。当下打开卷宗,继续看文书,再也没有对话。
郭菀央做下了这个铺垫,心中却也是砰砰乱跳。这样的闲聊或者不算什么,但是如果朱允炆是多疑之人,一旦日后郭玥因此出彩,会想起今天对话,就难免要怀疑起郭菀央来;如果朱允炆不是多疑之人,那么这事情就为将来做了一个绝好的铺垫了。
总之这是在冒险,但是这样的冒险,郭菀央不得不做。
朱允炆不是多疑之人,他对自己的信任,没这么快就用到头!
时间很快就到了二月。这期间倒是没什么事情可以记述,太孙妃倒是想要找郭菀央麻烦,可是有皇太孙罩着,太孙妃想要动手也只能忍了。宁妃却也因为要服侍皇帝,没有多余的精神打理后宫,于是就将后宫主持之权交给了另一个无子的端妃。知道郭菀央与宁妃的关系,对郭菀央也还可以。不过毕竟是宫里的人,也不敢得罪太孙妃了。
转眼就到了会试的日子。这天陪着朱允炆读书,上课的却是黄子澄。上完《孟子》,侍从就送上橘子来,金灿灿的,却是朱元璋赏赐给朱允炆、朱允炆又分了一只来孝敬先生的。黄子澄谢过太孙,当下就在皇孙跟前用了,又掏出手绢来擦了擦手。朱允炆看了站在一边的郭菀央一眼,说道:“先生这手绢脏了,就留下罢,郭尚功,另外送两块手绢上来。”
郭菀央倒是不明白皇太孙的意思,好在给皇太孙准备的手绢很不少,都带在身边,当下就取了两块,恭恭敬敬送了上去,顺路将手绢给替换了下来。
好在黄子澄也没有想到很多,让郭菀央很顺路的将手绢给收了来。
送走黄子澄,朱允炆就对郭菀央笑,说道:“你却如何谢谢孤?”
郭菀央却是不明白,说道:“殿下此言何意?”
朱允炆微微一笑,说道:“你这么聪明的人,还给孤装傻?不好好谢谢孤,那就将黄大人的手绢拿出来罢?”
“黄大人……手绢?”郭菀央这才醒悟过来,将手绢拿出来,心中却是一片感动,轻声说道:“我做姐姐的都不曾想过,殿下却是帮我做了。”
黄子澄不是别人,却是大明朝的第一个三元及第,真正的科举牛人。这些年,每到了会试时节,就会有人开口向黄子澄求取一些东西,笔墨纸砚诸般日常用品不等,用来做压考篮的宝物。可是人多了,黄子澄也不胜其烦,这些年也都回绝了。另外的,黄子澄也曾多次担任各类考试的考官,也实在担心卷入什么舞弊案件的漩涡,又生怕中举的人因此送贿赂什么过来。自然,朱允炆开口向黄子澄索要,黄子澄是绝对不会拒绝的,但是作为天下嗣君,朱允炆又怎么能做这等没营养、容易惹人笑话的事情?
因此就有今天的事情了。朱允炆不动声色换下了黄子澄的手绢,却让郭菀央拿着。
一方面是因为郭菀央从来不曾想过这类吉祥物。作为一个穿越数次的无神论者,郭菀央向来不相信拿了黄子澄的东西就能让自己的兄弟一举得中。另一方面也是郭菀央知道郭玥的水平,十来岁就想中进士,暂时没门,因此也没有想过要向黄子澄要点东西。
只是没有想到,朱允炆竟然主动帮她做了。虽然觉得男人用过的东西有些腻腻的,却依然塞进口袋里,含笑说道:“既然是殿下赏赐了,下臣再还给殿下,却是不合规矩,这太过失礼了……下臣却要禀明端妃娘娘,派人回家一趟。”心中却想,要先将这手绢好好洗上一洗。
这与福气吉祥什么的无关,只不过是一个纯粹的无神论者,郭菀央觉得这东西肯定有很多细菌,如此而已。
将手绢放好,脑海之中却不经意的闪过另一个男子的形象。那个男子……似乎没有朱允炆细心?
笑了笑,将头脑中的形象甩掉,自己已经做出选择了,没有什么后悔的。
提着宫灯,脚步轻快的向自己的院子走去。去陪太孙读书不能带茱萸,因此这些日子都她自己一个人提着灯回去,皇太孙也曾说要派太监陪着她一起回去,不过她回绝了。
前面是长长的甬道,四下里除了一盏宫灯之外都是一片黑暗。心情愉快,又是熟悉的道路,也不觉得害怕。正在这时,耳边却突然听见了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