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3年来,大羊普米族村作为云南大学新闻系乡村田野调查基地,积极支持并参与民族传播研究团队的实地调查点工作,如:2009年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云南少数民族信息传播状况研究》的普米族部分调查;2010年国家教育部大学生创新性实验计划项目《传播实验田:兰坪县大羊普米族村媒介实践》调查;2010年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媒介化社会中的少数民族村寨文化转型研究》的普米族部分调查;2011年参加申报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媒介赋权:少数民族村民传播实践》的调查等,取得了一些基础性的调查结果。同时,民族传播研究团队与大羊村普米族民间文化传承研究室建立了稳定的合作研究架构,该研究基地的建成,将对后续的研究和长期跟踪监测产生积极的影响。
第三节 民族文化价值
一、吾昔节的文化价值
吾昔节作为普米族最大的传统节日,不仅包含了丰富的文化内涵,而且具有极为重要的社会功能和文化功能。
一是感恩纪念功能。吾昔节期间,各种祭祀仪式特别频繁,人们不断地祭献和祈祷,不仅感谢和纪念天地间的自然神灵,感谢和纪念普米族的共同祖先,还感谢和纪念生养自己的祖辈亲人。其中蕴涵着普米族感恩、不忘本的道德意识。这一道德意识和强烈的责任感通常是联系在一起的。做事情要对得起天地祖宗、对得起良心,这是普米族民众的道德底线,是民族责任感的源泉之一。感谢自然神灵,有助于人们认识自然、亲近自然、协调与自然的关系;纪念民族共同的祖先,有利于加强各地普米族同胞的凝聚力;纪念亲人,有助于家庭和睦,构建更为和谐的人际关系。
二是催护新生功能。由于吾昔节是庆祝新年的活动,其间所诵读的“切叠谱”(新年献词)既是对昨天的总结,也是对明天美好生活的畅想、期盼和筹划。更加重要的是,吾昔节期间的各项民俗活动也都具有“新开端”的象征意义。概括地说,吾昔节习俗很多,其中的敬神、祭祖、拜年等,从一定意义上讲,是对人神关系、人伦关系的重新确证,即人类作为一个文化存在的确证。以拜年为例:拜年是人伦道德的体现。晚辈为所有长辈拜年,长辈赏赐晚辈压岁钱等礼物,表面看来,繁文缛节,不甚其烦。但是这一拜一赐之间,尊老爱幼等基本人伦关系与相关的道德规范就得到重新确认。此外,在这辞旧迎新之际,旧貌换新颜,房屋焕然一新,服装也是里外皆新,吃新开的猪膘肉,饮新酿的酒,吃饭的时候故意剩余一点,表示“有余”……这一切无不象征着来年生活更好,无不象征着人生新的希望。
三是传承历史功能。正是由于吾昔节习俗的这些文化象征意义,使吾昔节成为各地普米族人自我认同的一个文化符号。几千年来,这些蕴涵丰富的祭祀仪式、丰盛美味的特色佳肴、华丽多彩的节日盛装、丰富多彩的歌舞表演、形式多样的社交活动等,在浓浓的节日氛围中,人们通过口耳相传、耳濡目染,普米族人不断追溯着祖先走过的历史。探索着祖先生活的环境,研究着祖先留下的丰富宝藏,聆听着祖先的谆谆教诲。不断告诉后人祖先起源于何处、迁徙过何处、居住过何地、经历过何事、留下了何物等等;不断延续着重人伦、重亲情、重礼仪、重和谐的温情,展示了普米族优良的传统伦理和礼俗。浓厚的人情味已经成为传承维系普米族社会人际关系的重要感情纽带。
二、《丧葬经》及其价值
“戎肯”,普米语意为“给羊子”。普米人在出殡之日给死者献上一只白绵羊,把羊从头到脚弄干净之后,先把羊视为死者的化身,喂它送行酒,呼天抢地向它哭诉死别之情,然后把羊杀了,让它作亡魂的引路者,把死者领到北方普米族的发祥地。给羊子的仪式只是在发丧的前一天举行,它是整个葬礼的核心。在普米族人的心目中,没有给羊子仪式的葬礼,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普米族葬礼,或者可以说是有缺憾的葬礼。
在兰坪县普米族居住区,从人断气开始,“师毕”(祭师)就参与葬礼活动,穿戴、设灵、羊祭、出殡和成坟,每个环节都有相应的经词。根据经词的性质、内容和作用,把丧葬各个环节运用的经词归类为“六经”。兰坪县葬仪全过程,根据流传在河西的手写本,共有“六经”三十七折经词,总称为《丧葬经》。具体内容和作用如下:
《叮嘱交代经》:交代寿衣棺木、亲友祭奠的食物、赠送的武器和生产生活用品,交代白绵羊。
《哀悼经》:痛惜死者的离世。
《洁净经》:祭师净身、净场、净器物。
《教导经》:教导死者关于应对沿路险情、鬼怪、恶人的对策。
《祈愿经》:祈求死者护佑后人、敬侍祖宗。
《指路经》:指示归宗途中的具体站口和路线。
“六经”中《洁净经》《指路经》内容集中,其余大都相互穿插。人们通常所说的《指路经》是《丧葬经》的核心部分。普米族人“戎肯”包含丧葬仪式和诵唱整套经词,丧葬仪式和《丧葬经》互为表里。《丧葬经》是普米族文化最重要的典籍之一,是一部研究普米族历史文化等方面内涵的综合性文献,对研究民族学、语言学、美学、心理学、哲学、宗教、伦理艺术等工作具有极其重要的价值。同时,对于总结和推进普米族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工作也有借鉴和参考的价值。
如:在民族历史研究方面,《丧葬经》对于研究普米族形成、民族迁徙和发展情况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关于族源形成地,大多数《指路经》所指的地名和地貌描写所具有的江河之源的特点,远远超出贡嘎山之外,而直达青海西南部,有的《指路经》则明确指出目的地在青海的“塔猜山”或“达查山”,还有的《指路经》仅到木里一带。以宁蒗地区的《指路经》为例,在指示归宗路线沿途地名方面,沿途每一个地名很具体,站与站之间距离很短,直到贡嘎山以北,许多地名与现代地名吻合,例如新营盘的路线中:……瓦汉宗多(瓦开桥)-黑尔格(石膏梁子)-巴及(蒗渠坝)……又如新营盘路线中:……黄腊老-拉垮-洛修长开多(泸沽湖),三站加起来也不到一天的路程。而兰坪的送魂路线与现代地名吻合的较少,例如兰坪河西乡的送魂路:本村-勒勾(锣鼓箐)-拉巴吾(拉巴山垭口)-拉巴贡(垭口到石鼓)-石鼓对面的长梁子-木里瓦尔,另一些地名如“玛亚”等则有待研究确定,有很多地名则只用地貌特征来代替,如“红色的沙漠”“死过许多人的水”(江或湖)、“长满栎树的山”等等。只有通过对各地《指路经》的对比研究,才有可能理清各条认祖归宗的线路,才能追根溯源,才能真正找到族源形成地,这对于认识普米族的发展史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如:在语言研究方面,《指路经》就是一部普米语大全。普米语是目前各民族语言中,语法形态变化丰富、语音拼写较为复杂的语言之一。动词随人称、时态的变化而变化,单词中许多词、词组还保留着大量的复辅音声母。这些古老语言形态的保留,不仅对研究普米语语音系统变化有着重要的研究价值,还对汉语和其他民族语言研究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又如:从文学艺术的角度讲,《丧葬经》是普米族文学百花园中的奇葩,是普米族文学中最重要的经典作品。它的思想内容,它的表现方法,堪称普米族民间文学样式的源头,在艺术方面,足为其他文学样式的前驱。《丧葬经》吟诵是诗、歌、舞三位一体的民间歌谣,具有原始歌谣的特征。初民是游牧民族,祭奠死者最便利的物质条件是“给羊子”。随着迁徙距离的延长,又添进了指路的内容。仪式需要表达情感,故而有哭歌,仪式需要达意,故而有教导勉励和指路。为强调某种含义或提醒死者注意,祭师要手持法器、晃动上身,便有了上身的形体动作。在游牧和贫困的条件下,仪式没有今天这么繁缛。开初,歌短、词约、形刚,只是在传播过程中,随着生产力的逐步提高和文化水平的提高,乐句产生起伏,歌词趋于精美,形体动作逐渐减少,因而也就打上了社会经济文化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