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傍晚,我们漫步在Y公司家属区的林荫小道。爬上一个坡,来到这周遭的制高点。仲夏的天黑的晚,此时天边一抹橘红的晚霞像极了谁兴奋的脸颊,叽叽喳喳的倦鸟掠过天空向树林飞去。习习的凉风带来浮动的暗香。我们一路走路都闻到这花香,这里不是公园,但自有那爱花爱美的人们,在房前屋后的方寸地,悉心的培植各色花草。装点了自己的生活,也陶醉了我们的鼻子。坡顶长着一棵不大的树,无花无果绿叶浓密。不知道它是花开过了谢了或是从来不曾开过花。有藤萝缠绕着树干攀援,在绿叶间垂下条条藤蔓。晚风吹过,树叶沙沙,,那藤蔓间,是谁的手指穿过了谁的秀发?
我们的脚下就是那片老居民区了。从这里俯览下去,那星罗棋布的房舍间,真的有迷宫般的小巷。“我那天住的是哪一栋啊?你是在哪个路口迷了路的?”柳芳问我。
“不知道。天太黑了我都记不清了。”我看见小巷里有饭后出来散步的人,他们不紧不慢的走。他们是这里的主人,心中早就有自己的坐标了,他们不会迷路。
下了坡就是何昭他家所在的区域。这里是一片新居民区,都是六层的楼房。那个坡如同一个时间的分水岭。把过去和现在截然的分开。老区承载的是历史和记忆,新区代表的是希望和未来。
何昭家在哪里,我们一路打听。我们都还是父母羽翼庇护下的雏鸟,远没有到自己展翅飞翔的时候,在一个只登记着父母名字的小区里打听一个孩子,难度不说大海捞针也差不太多了。或许我们都问到了他父母身边的熟人朋友了,可他们也许只记得那孩子的小名,我们用来闯世界的大名他们还是陌生的。何昭仿佛在这个世界遗失了。
“我们有一天也会象这样的相互找不到了吗?”走在回来的路上,柳芳幽幽的问我。
不知道。我无法预测自己的命运,不敢轻易的承诺未来。她问我的,或许恰巧是我想问她的。
“陪我去河边走走吧。”柳芳说。
夜色朦胧,月光如水。河堤上人影穿梭,一对对的情侣是永远不变的主旋律。
“长沙的那个男孩跟你怎么样了。”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
“男孩?”柳芳困惑的看着我,而后自失的一笑,“你猜啊。”
那就是很好吧,我猜。话没有说出口。一对情侣从长椅上手挽手的走了,空出一张椅子。柳芳说:“累了,我们坐坐吧。”
长椅不长,两个人坐下挨的紧紧的。我的心狂跳了起来。柳芳的气息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中,丝丝的从鼻孔里往我心里钻。生命值得记忆的不是让你畅快呼吸的时候,恰恰是那些让你屏住呼吸心脏狂跳的瞬间。
“借你的肩头靠靠可好?”柳芳低头玩弄着手指说。
“没问题。”我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毫不在乎的样子。柳芳轻轻的靠在我肩上,我挺起了胸膛,看着眼前的河流。河水还是浅的,今年的汛期没有如约而至,水浅了就流急,那一个个的漩涡特别的多。河面有红绿的灯光闪烁,那是航标灯的光。夜行的船小心翼翼的按着指引谨慎通过。
我表面平静如水,内心早就泛滥成灾。从山坡上眺望的时候,我就恍然觉得我接上了一个没做完的梦。在迷宫里找不到方向时的那种要奔回去把柳芳紧紧抱在怀里的冲动奔腾如开闸的洪水。这不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场景和机会吗?她现在就伏在我的肩头,我为什么还呆然不动。我的眼前闪现着李敏、“冰美人”的脸庞,她们最后都幻化为一张脸,那是柳芳的。
“不行,你不能趁人之危趁虚而入!”我的道德感跳了出来大声的对我说。
我犹豫着,挣扎着,痛苦着。后来,夜深了,天凉了,人稀少了。一滴凉凉的泪珠跌落在我的肩头。我把柳芳送回家。柳芳站在门里问我:“不进来坐坐了吗?”
我听见里间她爸爸的咳嗽声。我摇摇头。柳芳有些戚然的说:“也好。”她站在门里明暗相交的地方,对我挥挥手。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如果我可以穿越,如果世上真有后悔药,只要是能让我回到过去的方法,我都毫不犹豫的会选择回到那个仲夏夜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