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长段话,一口气说完,没有半点迟疑和犹豫,看来是查看得相当仔细了。
“你的部署建议是什么?”
“按门主的安排,分三波攻庄,第一波将所有家丁干掉,第二波补上秦风秦云以及两位夫人的漏洞,第三波将秦剑天围死。”
“预测结果如何?”
“除秦剑天外,全部干掉。”
“哦?”先前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情感上的波动,“为什么会除了秦剑天?”
“此人深不可测,无法干掉。”
回话的声音依旧不变其语气。
“原来如此。好,按你的部署,出发。”
一声令下,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在山脚各处响起。漆黑的夜晚,看不清具体的人数,只听到整齐划一的脚步一直不断的响着,竟是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之久。
到底有多少人?
他们想做什么?
多少人,在下不知。
不过,至于这群人的目的……
想来不必在下多言。
这清风山,绵延百里,有什么地方需要这么多人,执行如此精细的计划呢?
清风山庄。
此刻虽然早已是深夜,且大雨倾盆,但是,清风山庄的庄门依旧敞开,庄前的两盏迎客灯,还透着昏暗的光亮。
山庄二庄主,武林人称剑帅的秦剑天,此刻端坐于大堂正位,品着茶水,气息不见丝毫紊乱。
好气度!
果然是一代宗师的风范。
整齐而又杂乱的脚步在山庄里响了起来,片刻,又安静了下来。
一群全身都被黑色所笼罩的人影,借着那昏暗的灯光,在清风山庄的大堂里,以对秦剑天包围之势,紧紧地站稳了身形。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众位不必站着,请坐吧。”
大堂内,响起秦剑天朗朗的声音。
“我们不是朋友,我们是敌人。”
黑衣人中,响起一个冰冷的代表声。
“神魔本一体,差别仅一线。朋友和敌人,又何尝不是呢?我开门迎客,众位进敝庄秋毫无犯,在外人看来,这哪里有一点敌对之样呢?”
黑衣人没有任何表示,冰冷的声音也没有响起。
秦剑天见状,一边端起茶盅微微品茶,一边似乎毫不在意地说道:“即便是敌人,也不一定非要站着,才能说话吧?”
少顷,黑衣人群中,那个冰冷的声音简短地响了一下:“坐。”
黑衣人便齐刷刷地坐了下来。
整齐划一,无声无息,没有半点犹豫,超过了世上任何一支部队。
秦剑天眼中精芒一现,继续淡然地说道:“能和在下说一说你们到底称自己是什么门派吗?”
“杀。”
齐齐的一声吼,震得地动山摇。
就连秦剑天,心中也是猛的一震。
不为别的,只因为……
这一声吼,可以明显听出,是来自内心最深处的怒吼。其中包含的愤怒、悲凉、屈辱,以及种种情感,几乎要将整个天地吞噬。
这些人身上都发生过什么?
“杀?”秦剑天心中一边思索着,一边又问道,“那不知,这个,额,贵门的门主又是哪一位啊?”
黑衣人又是齐刷刷地站了起来,集中在了大堂前,黑压压的一片。
然后,人群移动,让开条道,道上,走出来一个身形有些苍老的黑衣人。
苍老的身形,配上沧桑的声音,证明此人有些年纪了:“在下是这杀门的门主,贱名不死不休,见过秦庄主。”
秦剑天上下打量着对方,突然,猛然站起身,微微行礼道:“原来是故人。秦剑天拜见蒙成前辈。不知前辈近来可好?”
一句话,这黑衣人全身一震,似乎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呆了片刻,恢复了冰冷:“很久没人叫得出老夫这个名字了,老夫还以为这个名字早已被世人遗忘了。秦庄主,为何你认得出老夫?”
“呵呵,当年黒杀令名动武林,令黑白两道闻风丧胆,蒙成前辈是黒杀令主,晚辈怎会不知您的名字?再说,当年,晚辈可是和前辈打过很深的交道……”
“够了。”
不死不休沙哑的声音冰冷地打断了秦剑天,“过往之事,老夫不想再谈。今夜,老夫并非主角,主角是这一帮孩子们。”
孩子们?
秦剑天诧异地看着眼前走出来的数十人。
“剑帅前辈,还记得十二年前,梅湖之畔的常雕吗?”
听这声音,说话的像是一个少年人,声音冰冷,却有着一份苍凉之感。
秦剑天一皱眉头,没有说话。
“剑帅前辈当然不会记得了?常雕对于剑帅前辈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罢了,梅湖之畔,您也是偶然路过,连杀带砍,不过半日时光,不是吗?”
“怎么会不记得?”
不料这个冰冷的话音刚落,秦剑天的回话却让对方大出意料,“梅湖之畔的‘大力神鹰’常雕,大力鹰爪功让在下也颇吃苦头。不过我记得当年常雕是一双儿女,你便是那常风吧?你姐姐常虹呢?”
“哼,你还有脸提我姐姐?当年若不是你杀死我们的父亲,我们也不会被仇家追杀,我姐姐更不会遭凌辱致死。这一切,都因为你。”
这全身裹黑的少年人,此刻的话语竟是仿佛来自地狱之底的冰渊一般,一字一句,都透露着冰冷的寒气。
秦剑天闻言,点点头:“的确,若不是我当年杀掉你的父亲,你们姐弟两个不会如此。只是,常风啊,你可曾想过?当年你爹是武林大盗,无恶不作,杀人无数,妇孺也不放过。你爹死了,你心中有恨,那死在你爹手下的人,又去哪里讨回公道呢?”
“我不管,总之,我今天要和你算清这笔杀父之仇的帐。”
少年歇斯底里地喊道。
秦剑天见状,微微摇头。
“剑帅前辈,你可记得十五年前卢山之事?”
这边还未平复,那边又响起一个声音。
这次说话的,是个女子。
“卢山?姑娘,你可是那卢山山庄的大小姐,卢玲?”
“不错,剑帅前辈果然好记性。那正好,也省的我费口舌了。小女子只想问一句,家父不懂武学,并非武林中人,为何剑帅前辈也要那般对待家父?”
“卢姑娘,卢庄主的确不懂武学,但是他的所作所为,的确让人所不耻。欺压百姓,鱼肉乡里,更与山匪、污吏串通一气,视人命如草芥。这般人等,纵然他并非武林中人,也难逃法网。在下也并未动武,只是请得州牧大人对其依法惩办而已。我记得当时州牧大人公正严明,办案丝毫不苟,卢庄主的妻儿老小,都得到了妥善安置啊。怎么……”
“哼,妥善安置?”说话之人冷哼一声,不屑之情显而易见,“州牧只是交代一下地方官吏,不得侵扰未犯罪之人,便匆匆离去。地方官吏无恶不作,硬说我家都是匪类,不容分说,将卢家庄剩余人等全都抓入牢中,将剩余家产统统私吞。我娘惊吓过度,病死牢中。我在牢中受尽委屈。秦剑天,你是大侠,你说说,卢家庄上下,除了我爹,还有几个坏人?他们为什么要遭这般待遇?是不是因为你?”
听完这番话,秦剑天又是神情一陌。
“行了。”
不死不休打断了还想说话的那些人,对秦剑天恭敬地说道:“秦庄主记性甚好,想来也猜到这些孩子们都是为什么人报仇了?多说无益,请吧。”
看着眼前一群冰冷的黑衣人,秦剑天清晰地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出来的杀气之浓,仿佛是地狱里来的恶鬼,要向世间的活人讨债一般。微微叹了口气,他站起了身子,昂然而立,神情中带着些遗憾,又带着些决绝地说道:“对于你们,也许活着,比死去更可怕。恕秦某得罪了。”
“杀。”
地动山摇的一声吼。
黑暗,顿时铺天盖地地涌向了那漆黑之中,唯一的一点白光。
雨,下得更大了。
清风山后山的一条小路。
其实,早在上一代庄主还在世时,清风山庄就已经修了好几条秘道。
武林,自古以来就是个腥风血雨的地方。大山里一座孤零零的庄子,有多么危险,这个自不必多说。历代庄主也都是明白人,备了很多后路,经年累月,便形成了这些非庄主等几个重要人物不知的秘道。
实际上,与其在群山野岭之中,孤零零地建个庄子,备上秘道,倒还不如找个大一点的城镇,买处宅基,请些护院来的更安全些。
不过,武林也就没什么安全的地方。
对这一点,武林中人每一个都清清楚楚。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
除非你与世隔绝,否则,你在哪一个地方,都会被找到。
武林的特性。
闲话稍远,扯回正题。
就在今夜,庄中大堂,剑帅秦剑天正与不速之敌对峙之时,秦风秦云领着一大群人正在清风山的一条只有他们知道的秘道上疾速行进着。仔细一看,这一群人大多是清风山庄的家丁,妇孺。其中,更有两位颇为优雅的女性,看上去有四旬上下,容貌却是万中无一,虽然秀发中的银线出卖了她们在岁月上的苍老,但是,少女般的脸庞,却依旧让人痴醉与石榴裙下。
秦剑天的两位夫人,二十年前名动武林的四仙子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