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未搞清楚这位少侠的来历出身,不过,只坐了片刻,元县令就弄明白一件事:这李不易,果然是位大人物。
一顿接风酒,竟有元猛、任横,还有潜阳县县令元大人陪同!而元府上上下下,全都忙活了起来。
那个场面,叫一个宏大!
元府的大院摆了十数桌酒席,硬是将偌大一个庭院占得满满的。敬酒的,吆喝的,乱嚷嚷的……不绝于耳,喝的是不亦乐乎。
尽管庭院有些嘈杂,不过,这丝毫未曾影响这位李不易少侠的心情。
相反,似乎李少侠对这一套极为受用。
只见他不断起身应付敬酒的,亦不时地回敬一下。坐下后,他又和身边的元猛、任横以及县令元大人有说有笑,说话得体,举止优雅,却又和蔼可亲,不见一点孤高傲慢之气,一身粗布麻衣,却不减其半分风度。
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
佩服!
只是,酒过三巡之后,这李少侠的风度,就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了。
说话的嗓门也大了,语言谈吐之中也开始粗俗了。甚至,喝得兴起,这李少侠一甩膀子,竟把身上那件麻布短袄一甩,扔在了一边,大声劝酒,大有一副不醉无归之势。
有这样的大人物?
元县令心中纳闷,偷偷地瞧了一眼元猛。
没曾想,这元老爷子见李不易这般表现,却是极为高兴,也是一般做法,脱了大褂,大碗喝酒,大声说,啊,不,是大声嚷嚷。
到底是武林高手,底气十足,声如洪钟,震的元县令耳朵一阵发麻,不得不将身子挪后一点,要不,估计一会就要震得七窍流血了。
也许那个什么武林中的大人物,就是这般吧。
元县令自我解释一番,便又迎合上了。
为官多年,这一套功夫,他可是比其他都练得精进。
“少侠初来潜阳,觉得这里如何?”元县令简单寻了个话头就接上了。
“神州西南向来有天府美誉,自然是风景秀丽了。”李不易大喇喇地说道,“小子初来乍到,还要靠大人多多指教。”
“唉,指教不敢当。”元县令客套道,“少侠需要什么,只管吩咐便是。”
“哈哈哈,李少侠不必谦虚。”元猛爽朗地笑道,“想你是名门之后,将来必定前途无量,说不得,老夫和这一众弟子还要靠你多照应呢。”
“前辈过奖了。”李不易笑道,“自古有云,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大家帮忙,大家帮忙。”
“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话说起来。”此时,元猛一脸恭敬,语气中略有小心地询问李不易,“令尊最近可好?少侠此次前来,又可是令尊之命?”
“令……尊?”
一听元猛问起这话,李不易先是一愣,眼中闪过一丝不解,随即眼珠一转,便说笑如常,“哦,劳前辈挂心了,我爹,啊,不,家父身体很好。晚辈此次出来,也算是家父有命,望晚辈游历天下,增长见识。”
“哦,原来是这样。”
李不易如此一说,元猛似是身子一松,脸上倒是不动声色,赞赏道,“令尊如此高瞻远瞩,少侠又这般平易近人,若说少侠将来不成就一番大事业,老夫第一个不信。”
“前辈过奖,过奖。”
不知是酒量不足,还是心中惭愧,适才豪迈洒脱的李不易,此刻脸上竟是略有一丝红色。
一炷香的时间,这酒饭已有七八分下肚,元猛便适时地命人送李少侠回房歇息。临走时,瞧见李不易多看了两眼桌上的佳肴,这位闯荡多年的武林前辈一眼便瞧出对方心思,一吩咐,便让人又整治一桌,送到了客房。
这下,这位令众人不明就里的大人物,顿时心花怒放,心满意足地随元府下人歇息去了。
安顿好了李少侠,这边这一大帮不明就里的人总算有了空隙,向整个潜阳县唯一一位明白这件事情的人问个清楚了。
这唯一一位明白个中道理的潜阳县大人物……元猛一扫众人表情,心中雪亮,也不多说什么,挥挥手,便带着任横、元县令和其他几个心腹弟子进到了书房。
走入平日里元府众人商议事务的书房,元猛一言未发,一屁股跌坐在了那把他最喜爱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他那沉重地身躯压得身下的椅子咯吱作响。
其余众人不敢多语,静静地分立两边,等待元猛发话。
一时间书房内静悄悄的,只有太师椅的咯吱响声不断地回响于梁宇之间。
终于,依旧紧闭双眼的元猛,发出了如铜钟办的响声:“你们可都是对老夫近日所为,感到疑惑?”
这一句问话,就像一杆大锤般,敲得众人打了一个激灵。
任横是大师兄,对元猛了解最多,也是唯一一个敢此刻说话的人:“师父,弟子们不敢。只是,弟子等都对这李不易少侠的身份感到好奇。此人到底是何来历?能让师父这般招待?就是全武林,甚至整个天下,也没多少人能让师父如此尊敬啊。”
“唉,横儿。”元猛张开双眼,缓缓说道,“自古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为师一身功夫,虽然算得上是武林一个角色,也有一定地位,但是,须知这天下之大,武林中总有比你强的人物存在,所以,为人处世,切不可自大,要时刻谨记谦逊二字,知道吗?”
“是,弟子谨记。”虽然此话像是只对任横一人说,但是,屋内所有弟子,包括元县令都是出声应道。
“师父,那这李少侠是……”
“横儿,你可记得当今武林的南武林盟主?”不等任横说完,元猛便打断了他的话,反问一句。
“师父说的可是南武林盟主,武林中尊称‘武帝’的李惊飞李大侠?”任横接了一句,便开始如数家珍般地向众人说了起来,“当今武林南武林盟主李惊飞,被武林中人尊称为武帝,号称当今天下第一高手,二十年前以不足双十的年纪出道武林,便以其神秘诡异,却又无比高强的武功震惊天下,此人身份来历均不明朗,据说,他的师父,是一位前辈高人,更有传闻,说他还和当今朝廷有着不浅的关系……”
“朝廷?”
听到可能和自己官运有关的话题,元县令忍不住轻发了声惊叹,不慎打断了任横的话,被对方瞪了一眼,噤若寒蝉,缩了缩身子,不敢再语。
任横未再理会元县令,继续说道:“这李惊飞与武林三帅,东方家现任家主东方铜,还有回音宫等,都交情非浅,更是北武林盟主……邪帅司空复的妹夫,其势力之大,堪称武林第一人。咦,这李不易也姓李,师父,莫非……?”
任横自小悟性极高,一点就透。此刻,元猛稍加暗示,任横便明白个中缘由。作为师父的元猛点点头,赞赏地看着自己的这位大弟子。
得到师父的称赞,心中自是极为高兴,但是,老练的任横并未得意,稍稍一顿,便又问道:“可是,师父,据武林传闻,李惊飞李盟主只有一女,跟随其母姓氏,取名司空惊虹啊,这李不易……?”
“不错。”元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书房窗边,“李惊飞盟主之女,司空惊虹,为其夫人天骄魔女司空兴所生,武林尽知。但武林不知,其实李惊飞还有一个孩子,是其另一位夫人,回音宫弟子萧羽虹所生,取名不易。这还是当年在狂狮盟时,盟主与老夫喝酒,无意间说起的。”
元猛除了是狂狮盟五霸之一,还是狂狮盟盟主元霸的堂弟,关系密切,众弟子都知晓。
如此说来,这个消息,就极为可靠了。
但是,任横还是有点不放心:“可是,师父,这李不易……少侠身为李惊飞盟主之子,怎么确实这般打扮?”
“哈哈。”元猛一声轻笑,好似早就料到弟子会有此一问,胸有成竹地答道,“为师猜到你会有此一问。这李惊飞盟主,你等可能不甚了解。当年为师有缘,曾见过这位武林之帝。此人出行打扮相当普通,向来以农户自居,而且,言语通俗,丝毫没有什么大家风范,与这李不易,那当真是一摸一样啊。”
“原来师父早就留意,难怪师父这些时日这般招待这位李少侠,弟子愚笨,请师父见谅。”
任横带头,众弟子都是躬身认错。
别说,退出武林数年,这些曾经的武林中人却是去了不少杀气,多添了一分礼数。
一听这话,元猛环顾众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悠悠地说道:“李惊飞盟主可谓是当今武林第一人,我等虽退出武林多年,却依旧不能有半分开罪。而且,此次这李惊飞盟主让此子来潜阳这等偏僻之处,未知用意如何。我等必须要小心提防,你们记住了没?”
“是,师父放心,弟子谨记。”元猛这般严厉的话语用这等悠然的语气,更显一分威严,让众人心中一紧,不敢有丝毫懈怠。不过,众人心中各有算盘,“嗯。”元猛对自己的一众弟子很放心,对自己的命令更放心,“当年你等一同陪老夫退隐武林,老夫知道难为了你们,这次,就看你们的造化了。李惊飞盟主的势力,或许能帮到你们,到时,老夫绝不会横加干涉,阻拦你等,毁掉你们的大好前途……”
“师父,您言重了……”任横急忙插嘴,辩解道。
“行了,都下去准备吧。”
元猛一挥手,打断了任横的话。
闻言,众人未有丝毫迟疑,依次退出了书房。
书房内,只剩下元猛一个人。
忽然,只见元猛踉跄地挪到椅子旁,一下子跌坐了下来。那张元猛平时最钟爱的太师椅,在元猛躯体下,发出了咯吱声。
椅子上的元猛,双眼微闭,喘着粗气,头上花白的头发,隐隐地泛出了银光。
窗外,啪的一声,一个灰白的身影箭一般从元猛还在休息的书房屋顶上离去,瞬间就成了远空中的一个小点。
隔墙有耳?
这一屋子人,包括一个昔日的武林高手,竟都没有发现?
这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