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硬朗却又不是温柔的话语,说得秦剑天一脸感动,鼎鼎大名,潇洒天下的剑帅,此刻双眼,竟然有些发红。
没有什么豪言壮志,他别过脸去,一阵抹动,然后伸手,示意两个儿子坐下来,继续看。
看见父亲这般,两兄弟相视一笑,依言坐下,然后,这次便换做了秦云开腔:“爹,您的苦心,孩儿不需要知道,不过,这武功境界,孩儿却是很想知道,不知爹可否为孩儿指点一二啊?”
哎,这才算是说到正题呢。
秦剑天当下一笑,道:“呵呵,就知道你们两个小子,想知道这个。行了,这一年来,你们武功或正或邪,都大有所成,也该差不多该摸索到这个境界了,为父就给你们讲一讲吧。”
两兄弟一下就安静了下来,气息均匀平和,不过似有强制之感。他们二人看来是聚精会神,一个字都不想漏听了。
一谈到武功,这武林中人的本性,就暴漏出来了:“武学一道,博大精深,纵观千古,从无人敢说自己通透彻悟,武道大成。哎,千百年来,什么事情,只要一沾上道字,便永远是一条无边无际,没有尽头的路啊。”
秦家兄弟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虽然,他二人自小跟随父亲修习武道,知道大道无涯苦作舟的道理,不过,这人总是还要实在地吃点苦,才能真正明白这个中韵味。
这一年来的经历,看来让二人的心境,有所成长。
秦剑天欣慰地一笑,接着说道:“其实,这个境界,为父也是进来才体悟到的。为父以为,所为武学修行,无非修得是二境。一为天境,一为人境。”
“天境者,便是领悟天地之造化,周天之运行,吸纳天地,再以之转换为天地。其实,说明白点,与我等常说之外功,相差不远,不过,却又有些不同。修习天境,从不逆天而行,不擅自破坏天地轮回,方可谓之天境。”
“爹说得,可是爱天恨天之别?”
见缝插针,秦云对外功修习,颇有体悟。
“不错,正是如此。”
秦剑天笑道,“招由心生,自表心意。恨天者,招式毁天灭地,恨不能将天下万物毁之一旦。爱天者,招式顺应天理,轻易,抑或是绝不擅动天地生灵。此二者,虽然恨天者招式惊人,难做抵挡,但是,有容乃大,恐怕,爱天者要更高一筹。”
“爹的意思,莫非是,爱天恨天,都无错?”
秦云言语之间,听出了秦剑天话中禅机。
“无错,爱天自是应该。”秦剑天笑道,“而恨天,亦是难免,若不爱天,何来恨天?”
秦云,不言语了,低头思考着什么。
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秦剑天把握着时机,继续说话,恰好让着一番促膝长谈不空不满,不急不躁:“至于人境,则又是一番天地。”
“人境者,自是淬炼自身,经过千锤百炼,磨心智,苦筋骨,又要不瘟不火,方能使之刚韧不折,更不会因其心境不开,而走火入魔,这般如此,才能登得上武学大道,而不会变成井底之蛙,一辈子只在门襟处窥探,不得其道。”
“是啊。”
对于秦剑天所说之人境,秦风的体会更是一言难尽,“孩儿自与爹爹一别之后,经历了不少事情,虽为敢称是磨心智,苦筋骨,但是,自这一趟下来,孩儿感觉自己较之当初,变了不少。”
“嗯,如此甚好。”
听闻秦风淡然说道自己的经历,秦剑天微微一笑,像是想起了什么,道,“东方如烟之事,爹陪你一块处理,你不必太过担心。”
“不,爹。”
不料,这次,面对秦剑天这个当父亲理所应当的一番美意,当儿子的秦风却是坚定地拒绝了,“这件事,孩儿恳请爹爹不必插手,孩儿想自己解决。”
父子之间,一时安静。
良久,秦剑天突地出掌,拍了拍秦风的肩膀,满腔欣慰地说道:“好,好,看来风儿,确实长大了。好,好。”
听着那此刻竟是有些感伤苍老之感的高兴劲,秦风鼻子一酸,便扯开话题道:“那爹,如今你的修为,天人二境,不知到达何种程度?”
“哎,说来惭愧。”
悠悠一声长叹,秦剑天很是自责地说道,“为父如今早已年逾不惑,却不过是对天境有所了解,对人境……,哎,若不是如今功力全失,恐怕至今,也未必能体会到这人境所在,不想,这才初窥人境,却是功力尽失,天境之修为,却又要重头再来了。”
“嗯?”
听着秦剑天似乎表示自己大不如从前的话语,两位秦家公子一声疑虑之后,便不住地打量着身边的父亲,颇是不解,“不对吧?爹,孩儿等,看你之气质,更加深不可测,应该是更胜从前了吧?爹您只初窥人境,就将天境之缺弥补,难道修习人境,要强于修习天境?”
“哎,话不可如此说。”
秦剑天急忙改正着两个儿子的错误观念,“爹在你们看来,深不可测,只因你二人一向见惯了修习天境的我,初变境界,不太习惯罢了。修习天境者,比如刀剑双绝二位前辈,修习到一定境界,自然而然便会领悟人境,但是,也未能让他们一日千里,不然,惊飞怎么会从他们手中,得到这天下第一的名号呢?”
“得到?”
“不错,得到。像那两位老前辈,修炼到他们的境界,早就对这虚名幻利毫不在意,这便是人境的一大境界。至于你们惊飞叔,哎,那可真是个千年不遇的怪才。自其习武之始,便是天人二境一块修习,如今,他到底到达何种境界,为父也不知。为父只能猜测,恐怕,天人合一的境界,他几年前,就该达到了。”
“天人合一?”
这一境界,超过了两兄弟的理解范围。
“这个境界,更高,为父也只是隐约感觉,并未触及,说起来。”
秦剑天忽然又想到一个人,“那位武将大人,武余一武堡主,似乎也早已突破天境束缚,领悟人境之界,却又不知,他的境界,如今到了何种地步了?”
武余一?
两位公子同时想起了那位惊动天下,此刻正与武帝李惊飞进行一场旷世之战的霸道身影了。
他,究竟能达到何种境界呢?
那场比试,又该是怎样的流传于世呢?
那场旷世之战怎样流传于世,在下不知。
不过,在下知道,这场旷世之战口耳相传之时,一定高潮起伏,跌宕惊人。
莫说别的,单就是那黑暗之中,传来的那声嚎叫,武林中十个人,九个就要吓趴下。
第十个还能勉强站住,只因他是个失聪失明之人,只能感受到那一阵,嘶,说不清什么的强烈气势,除了气息一窒,到还能面前稳住身形。
失聪失明者,平衡之感远超旁人。
且甚少作恶,亦看不见那团黑暗。
无边无尽的黑暗。
哎呦,说偏题了,诸位莫怪。
其实,在下现在,还不想说李惊飞与那武余一最后比试之结果。
因为二人还没有比完。
在下想说的,是躲在一边看自家相公比试的两位夫人的一番谈话:李夫人与武夫人这两位,也在谈道。
不过,她们谈的,不是武道,而是……
“殿下,自古王者之道,讲究顺天应命,如今殿下非要逆天而行,纵然是殿下是天纵奇才,亦有武堡主这般人物鼎力相助,怕也无法逆天改命,更遑论成就皇图霸业了。还望殿下三思。”
静静地听完司空兴的劝谏,黄梦笛目不转睛,依旧看着远处的黑暗,只是随意一笑道:“前辈,你说的什么天命之类的话语,本宫早已在剑帅前辈那里听了无数遍了,不过嘛……也罢,前辈若是想,那就请前辈说说,何为天命?”
“天之命,民之心也。”
司空兴虽然姿态恭敬,行着臣下见君上之礼,不过,这双眼却是溜溜地转着,似乎是想着什么,用手一遮,正巧什么也看不见了,“皇者,以民为天。民意,便是皇者的天命。如今四方初定,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不必于兵荒马乱之中颠沛流离,这证明如今的朝廷,便是天命所归,而殿下费劲心机,非要取而代之,不是拂逆民意,怎能顺应天命?如何成就霸业呢?”
“呵呵。”
黄梦笛之智,却是远超于司空兴,若说博弈之术,二人可不能同日而语。
听着司空兴像是背书般一口气将这一大串的话语连珠也似地吐了出来,她微微一笑,随即说道,“前辈,这些话,可是智帅前辈宋破邪教给你的?”
“正是。”
司空兴很痛快地承认了。
“呵呵,智帅前辈可有后招?”
黄梦笛目光望向那茂密林中,看不见什么身影闪现的地方,悠悠说道,“前辈,莫要说没有。武林之中,若论智谋心计,便是三帅之中其余两位前辈,剑帅与邪帅,本宫也丝毫不惧,即便不胜,也不至于败阵,与剑帅前辈这些时日的相处,证明本宫没有想错。”
是吗?
司空兴微笑一声,为让黄梦笛听见,也并无什么言语:“可是,这智帅之威,却是让本宫闻之,便心生怯意。他是本宫想都不想想的一个对手。若说,他今次没有后招,那……可就让本宫大失所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