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便离开了。
“盟主,盟主。”
一阵极细极轻的声音,引起了卡慕尔的注意,回头一看,却原来是早已沉寂多时的雄图,只见他不住地摆着手,示意卡慕尔过来。
卡慕尔没有迟疑,轻轻地走了过去,冷冷地问了一句:“什么事?”
见卡慕尔此刻这般森寒,雄图自知理亏,低着头恭敬而又小心翼翼地说道:“盟主,雄图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所以,献上一计,希望能够将功赎罪。”
“呵。”卡慕尔不置可否地一笑,“什么计?”
“我以为。”雄图看看四周,将本已极低的声音又压低几分,小心地说道,“既然这司马德来了咱们草原之上,不如趁这个机会把他给杀了,这样一来,南蛮子的军队群龙无首,咱们草原必可大胜。”
雄图刚说完,卡慕尔早料到此地叹了一口气,问了一句:“这就是你的计策,雄图首领?”
“这……”
被卡慕尔这么一问,雄图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先不说司马德是不是那么容易杀。”卡慕尔摇摇头,轻轻地说道,“雄图首领,这里可是有人家的一万大军的?我们的大营,人家有事一清二楚。杀他?恐怕在那之前,我们联盟所有的部族首领,都会先被人家杀光吧。”
经卡慕尔这么一提醒,雄图立刻吓出了一声冷汗,喃喃道:“他不是说他的军队绝对不会动手吗?刚才不也试过了吗……”
“你杀人家的主帅,是你失信在先,而且。”说到这,卡慕尔回头一望远处的大军,讷讷地加了一句,“面对敌人的刀砍还能无动于衷,这样的军队,才是战场上的无敌之刀啊。”
雄图闻言,浑身一震。
不过,其实让他一震的,主要,还是卡慕尔话语中的那一丝颤动。
那一丝极难捕捉,却又清晰存在的颤动……
和书一事,很快就传遍了草原,和中原。
各位看官或许会觉得……
有点莫名其妙。
这就打完了?
这分明还没怎么打嘛?
其实,在下也觉得有点不妥。
明明一场即将到来的旷世之战,必然有无数将星踊跃的新生时代,被在下三言两语寥寥数千字就一笔带过……
怎么说,也有点不合适。
不仅如此,就连这一向胆小的李不易,乍闻和解之事,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没头没脑地张口一句:“这仗,就算完了?”
结果,他刚一说完,一边的秦白面色凝重,即刻回道:“没有。”
“啊?”李不易乍闻,大惊失色,“还没打完?这和书都已经签了,还会怎么打?”
“呵呵。”秦白无奈地一笑,“千百年来,还没听说哪个朝代只凭一纸和书就能保的太平盛世的?”
“哦,这倒是没听说过。”李不易若有所思地点头应道,随即一个激灵,像是想到了什么,死死地盯着身边的白衣人,小心谨慎地试探道,“喂,你该不会是还想做什么吧?”
闻言,秦白略有诧异地看了一眼李不易,轻轻一笑:“呵呵,不易,我发现你越来越聪明了。”
“聪明你个大头鬼。”李不易大叫一声,然后由立刻软了下来,惨嚎道,“我的秦大公子啊,求你不要再折腾了。这好不容易两边签了和书,不打仗了,这边关也就没什么事了,咱还是赶快回家吧,啊?”
“对不起了,不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秦白摇摇头,抱拳赔礼道,“我在此地还有非做不可的事,是决不能离开的。”
“哼,求你不听,随你便。”李不易头不动,身子一转,道,“你不走,我走。”
说着,两只脚就迈开了步子……
咦?
这怎么只迈步子,不动身子呢?
哦,有只手拉着自己呢……
啊?
有只手拉着自己?
谁的手?
李不易正待查看时,却听到了秦白的声音:“抱歉,不易,你也不能走。你要帮我做件事,这里我只有你一个人可以相信。”
“怎么我也不能走啊?苍天啊,你非要害死我不成啊?天啊……”
李不易鬼哭狼嚎半天,也不见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有半分松动,只好无力地问了一句,“什么事?”
秦白见状,神情似是一松,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却让被他抓着的李不易一下没站稳,直接跌坐于地上:“收尸。”
啊?
收……
尸?
这不是不打仗了吗?
即便未必保得了太平,也不必收尸吧?
尸从何来?
呔,好恶心!
心中突起一阵不适。
北方边关之外百里之遥。
深夜里,游牧联盟的营帐,还是灯火通明,静静地伫立着。
此刻,这宽阔的大帐,没有了前些时日那般的喧嚣,那等的嘈杂,再一次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不过,又多添了几分凄凉。
大帐之内,“碧海天珠”卡慕尔不再是跨马坐姿,双腿成微合之势,两手抚膝,轻轻地将头枕靠在了椅背上,眼睛微闭,呼吸均匀,那神态,让人一看便想到了草原天边那最柔美的白云,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无可亵渎的怜爱之情。
好美!
果然。
女人还是不打仗的时候,最好看。
看着那安坐于营帐之上的异域佳人,竖立一旁的宋义一动不动,似乎连喘息也忘记了,安安静静地,想着。
正当他入神的时候,突然一声清脆而不失威严的声音生生地将他的魂魄自他内心拉了出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内心的一阵波澜:“这,就算完了?”
说话的是谁?
除闭目养神的卡慕尔公主,不做他想。
“没有。”
宋义闻言,一整神情,斩钉截铁地回了两个字。
“嗯?”
被加重的疑问语气,将发问之人的惊讶之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本来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的卡慕尔公主即刻睁开双眼,坐直了身子,疑惑地看着身边那个年轻却不可小觑的谋士,继续问道:“没有?此刻双方既然签署了和书,战事怎会还未结束?我草原之人纵然痛恨南方蛮子们,但是,却也绝然不会失信于人。”
“如若是南面失信呢?”
宋义并没有直接回答公主的问题,而是反问一句,将话头引了下来。
“南面失信?”卡慕尔公主闻言,略一沉思,道,“看那司马德的样子,不像是个失信之人。他将爱将的头颅都带过来,该是诚心讲和的吧?”
“公主明鉴。”宋义低头无奈地轻笑一声,“其实,在下想说的是,如果这表面看上去是南面失信呢?”
“嗯?”
卡慕尔闻言,又是一声不解的轻哼。
“其实,公主,此刻两方最为关键之处。”宋义紧紧地盯着椅座上的“碧海天珠”,似乎深怕对方有个什么闪失似的,谨慎小心地说道,“便是您。”
“我?”
卡慕尔听完,感觉更是如坠五云,摸不着边。
“不错。”
宋义清清嗓子,缓缓道来个中缘由,“公主您身为游牧联盟的盟主,更是北方草原之上最美的女子,名声响彻寰宇的‘碧海天珠’,在草原人的心中,您就是女神一般的存在,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明珠,请恕在下冒犯的说一句,公主,您能得到这盟主之位,除了胆识和谋略,您的相貌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没有冒犯。
卡慕尔对此心知肚明。
“此刻,虽然两方已经递了和书,但是,如果突然有谁对您不利,威胁到您的安全,若然传开这个消息,那必然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草原百姓必然会将这笔账算在那天佑王朝的头上,到那时,恐怕那纸和书,就要真的成为一张黑字白纸了。”
“南面的人会有这么傻吗?”卡慕尔一点就透,更是抓住了破绽,“对我不利?莫说这帐外的千万勇士他可否闯得过,便是闯得过,他也该好好想想,杀了本公主,无疑是引火燎原,南面的人不会有这么笨吧?”
“呵呵,公主果然厉害,发现了问题。”面对卡慕尔的质问,宋义似是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反问一句,“公主,在在下回答您的这个问题前,您可否先回答在下的一个问题。”
“宋公子请问。”
“公主,在下想知道,您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想打这场仗了?”
大帐,因为宋义的这句话,仿佛一下子便被压了下来,连帐外草原上时常钻进来的冷风,也无法挤进半分。
凝固的气氛,让人几乎无法喘息,却又使得心跳愈发地加快,当真要从内部将那石化的躯体打碎。
宋义也真是的,干嘛要问这种问题?
这不是刺激各位我等吗?
各位看官,您说是不是?
咱们暂且忍耐一下,看看那被问的卡慕尔公主。
她一句话不上,再次闭上了双眼。
少顷,她睁开那双明眸,站起了身子,舒了口气,才慢慢地启齿说道:“我草原与他南面诛王朝自古便从来不和,却是谁也不知,这原因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千百年下来,我们就只知道打打杀杀,也不知道有多少草原勇士和南面的士兵埋骨在这边关守地。别人不知道,如今,本公主是累了,宋公子,说来不怕你笑话,平日里,我在这椅子上的一举一动,都要盘算好久,便是掉了根头发,也要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去捡。现在,不打仗了,本公主倒真的觉得轻松了好多,轻松得我都不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