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涵凝视着电脑屏幕上的两孩子并肩站在野生动物园门口的身影,脸上一贯冷峻的线条不自禁地柔了下来。心怡文雅恬静,心田活泼可爱,他们的母亲季小凡,他青葱岁月就印在心头的季小凡,则更让他想念。
眼睛瞄向桌上的台历,还只是星期三,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四天,到礼拜天相见还要两三天,还要两三天啊才能听到姐弟俩清脆如银铃的声音,才能见到他们妈妈窈窕的身影,这也太漫长了,沈一涵叹了口气。
他无奈地拿起了一份报表,一个小时后,沈一涵愤愤地扔了文件,他实在不能容忍自己的不专心,老是管不住自己去看心田、心怡的靓照,而见到他们,又想起季小凡,想起季小凡,思绪就如断线的风筝,越来越远,攥都攥不回来。
他抬腕看了看表,两点多,想想开车到季小凡那儿一个小时多一点,正赶得上接心田从幼儿园回家。
他匆匆抓起披在椅套上的薄西装,对外面办公的秘书说了声“我出去一趟”就急急走了。
留下目瞪口呆的秘书喃喃自语:“沈总一工作狂,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沈一涵开车到幼儿园的时候,正赶上放学的高峰。
三轮车、汽车、电动车横七竖八地泊在幼儿园门口,乱得像一锅粥,沈一涵皱着眉头,在一干老头老太中寻找着季小凡的身影。
就像退潮时分海滩上的鱼被疾速退回的海浪领回大海一样,一批批老头老太,间或年轻妈妈或爸爸领着自个儿的孩子都离开了校园,沈一涵望穿秋水,愣是没看到季小凡和心田!
“不会是心田生病没来上课?”沈一涵心里暗自狐疑。
就在他为这个念头纠结的时候,看到心田无精打采地沿着墙根慢慢地出来了。
Shit!沈一涵一记拳头狠狠地砸在方向盘上,怒火填膺。这女人竟然这样托大放心,让孩子孤身一人回去,要是他的儿子走丢了怎么办?要是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孩子没有发现沈一涵的车,仍然耷拉着脑袋,小手揉着眼睛,好像在哭泣。
一霎时,沈一涵觉得他的心肝和铁扇公主的心肝被孙悟空攥住晃悠一样,痛彻骨髓!他的儿子在哭泣!他甚至找不到可以倾诉的对象, 他可怜的儿子!
沈一涵鼻子酸酸的,觉得有眼泪要从眼眶滴落。下车前,他拿起纸巾胡乱地擦了擦,怕别人看见笑话,也怕心田看到。
孩子抬头看见沈一涵,嘴咧了咧,声音小小地喊了“沈伯伯”,然后忧郁脸继续往前走了。
沈一涵的难过无以复加。他一下子愤恨起季小凡了,这么多年,他找她,如同大海捞针;而她要找他,还不是轻而易举,却偏生着要让孩子吃这等苦!
“心田,告诉叔叔,妈妈呢?妈妈怎么不来接你?”沈一涵抱起心田,看着孩子涕泪交加的小脸,心疼地拿起纸巾给他擦拭。
“妈妈从来不接,我每天走到姐姐学校,等姐姐一块儿回去。”心田带着抽噎的说话。
“姐姐学校在哪?”
“不远,诺,就在那边。”沈一涵顺着心田的手臂看去:车水马龙的马路对过,某某实验 小学几个大字在夕阳的余辉中金光闪闪。远是不远,可要这么小的孩子横穿马路,这该挨揍的季小凡!沈一涵心里诅咒着。
“心田,跟叔叔好好说,刚才为什么要哭?”沈一涵柔声地问。
这一问,仿佛又勾起了心田无限的心酸,他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边哭边抽噎:“林志宇一直抢我玩具,我不给,他就把我推在地上,他还说要叫他警察爸爸来揍我,用枪打死我,可我没有爸爸……他说我没有爸爸,就像垃圾箱旁边的小流浪狗!”
《水浒传》第三十一回说道:武松听了,心头那把无明业火,高三千丈,冲破了青天。
沈一涵只觉得此刻和武松一样,怒火升腾,恨不得一把把那个叫林志宇的小男孩给逮过来,给他屁股上狠狠来两巴掌。不,更应该在季小凡的屁股上来两记!
“心田,男子汉,咱们不哭,咱们明天告诉老师,让老师教训林志宇。”沈一涵边把孩子抱上车边说,“现在咱们去买烤鸡翅,好不好?”
心田不出声,微仰着头,墨黑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沈一涵,好一会儿,忽然怯怯地说: “沈伯伯,我能叫你爸爸吗?”
沈一涵一下子定住了,像是被点中了膻中穴,麻麻酸酸,不能动弹。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对心田说自己是他亲生父亲,而心田却提了出来。
父子骨肉,就是这样的心有灵犀?
孩子等了许久,见沈一涵愣楞怔怔的模样,以为不同意,白着小脸低低嗫嚅“沈伯伯!”
沈一涵猛地惊醒,一下子紧紧把心田搂在心口,“心田,叫爸爸!爸爸刚才都欢喜得不知怎么好了!”
喜悦重新回到孩子脸上,“爸爸!”清脆如晨歌的童声,传到沈一涵的心里,说不出的受用,五脏六腑,真像像熨斗熨过,无一处不伏贴;三万六千个毛孔,也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个毛孔不畅快。
“心田!”沈一涵红着眼眶,搂着孩子亲了又亲,任泪恣肆。
“爸爸,我们也买枪教训林志宇,告诉他我不是垃圾箱里的小流浪狗,好不好?”心田搂住沈一涵的脖子,跪在他的腿上,黑漆漆的眼睛热切地望着他,他还在为先前的事耿耿于怀。
“额,这个枪不是说买就买的……”沈一涵黑线中。
转头,“心田,我们去买鸡翅,好吧?”
心田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他已然忘了买枪事件。
沈一涵松了口气。
心田虽然饿了,但仍是秀秀气气小口小口啃着鸡翅,颇有教养,看得出,季小凡将两个孩子教育的很好。趁着等心怡的空隙,沈一涵对心田说,:“回家了,不要在妈妈面前叫爸爸,还叫伯伯。”
心田放下鸡翅,不解地问:“为什么?你和妈妈结婚就好啦!”
沈一涵苦笑,他倒是非常乐意,可事情如有心田说得那么简单,就好了。
要如愿抱得佳人归,这里面,没有两万五千里的长征,怕也有一万八千里。
沈一涵有做好打硬仗的思想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