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了婴儿,宁宇的心才算落地了。接头的男子和女子将孩子抱了过去,说道:“两位,请吧,到里面去吧。”宁宇一边逗孩子,一边用余光瞟了一眼章杰和同行的警察。看见他们已经跟上来了,故意大声问道:“大哥大姐,还要去哪里啊?孩子不就在这里吗?我们把钱交了不就可以走人了吗?”
男子立即示意他说:“兄弟,你不要说话了,快走吧,到里面去再说吧。”
无奈之下,宁宇和和韵只得跟了进去。进入里面的另外一个单间,发现里面还有另外两个人,这才是今晚的主角,他们才有权收钱的。进入房间之后,里面的高个子男人说:“什么都不说了,钱带了没有,带了就拿出来,没带就走人。”
和韵故意磨蹭了一下,她在门口放慢了速度,给章杰他们带路呢。宁宇先进入到里面,听见面前的男子说了这话,就说道:“钱啊,带了的,带了的。就是在我老婆的挎包里呢!等她进来之后就给你们吧。孩子呢?孩子什么时候给我们啊?”
高个子男人说:“你放心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们又不是不讲信用的人。”
和韵进入房间之后,立即开始数钱。宁宇连忙阻止说:“不要慌,我们可要看到孩子在这里呀。孩子都没在,我们不慌交钱。”说话的时候,他已经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支香烟,准备点燃了。对方果然也满足了宁宇的要求,即刻将婴儿送了进来,女接头人将婴儿抱在怀里,和韵又开始数钱了。宁宇按动打火机,将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就在此刻,四周潜伏的公安突然风卷残云一般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将他们一网打尽,同时也将宁宇和和韵全部带到了警队。四个伙同作案的人无一漏网,他们连想都没有想到,今晚他们就此栽倒,面对他们的将是冰冷的监狱。
警队在抓捕他们的同时,另一支队伍已经将长期贩卖婴儿的诊所也给一锅端了,老板和所有的大夫都被控制起来,并且立即展开了突审。
各种证据显示,这个诊所先后贩卖男女婴儿三百余名,获取非法收入四百多万元。派出所对报社十分配合,让报社全程介入了突审的现场。这一个夜晚,对于宁宇和几个助手们,注定是不眠之夜。
他们兵分多路,将这个新闻做得异常立体。有现场抓捕的信息,有捣毁诊所的信息,有警方突审获得的信息,更有在整个卧底过程中一波三折的离奇经历。当晚,章副社长坐镇报社,宁宇、和韵、章杰联合执笔,编辑部派出首席编辑精心包装,直到凌晨四时,他们的报道才上版付印了。
就在报社正在紧锣密鼓地张罗这组报道的时候,诊所所在的区里面慌了神,卫生局、计生委,还有区委宣传部的主要负责人,先后赶到了报社。章副社长一一接待他们,笑着和各位聊天,谈到这组稿件的时候,章副社长说:“各位领导放心,我们也是党和政府的喉舌,我们的工作历来都坚持一个原则,对政府部门一律是帮忙不添乱。”
鉴于晚报是省委机关报的子报,归属省委宣传部管理,区县和市里面的宣传机关对其都没有直接管辖权,只能与其商榷。不过,章副社长十分清楚,这些官员都不是吃素的,他们找上门来了,这不过才是第一轮风波。紧接着就会来第二轮的风波,是更加强势的部门会接踵而至。所以章副社长能做到的一点就是礼貌地和他们周旋,直到报道上机印刷。也只有这样,别的部门才不会有办法。
因为是在凌晨,很多权力部门的领导都不在岗位上,所以即便是想阻挠报社刊发这一组报道,也会因为很多主要领导人的不在而搁置下来。根据报社的经验,要是今晚这组报导不上版面,明天这组报道就一定无法上版面了,可以预知,明天早上一上班,省计生委、省卫生厅、省城市委宣传部,甚至是省委宣传部,都会前来干涉这组报道的出笼。大家都知道,省委机关报作为省委的一个工作部门,如果同时有多家同级机构要求不予刊发,并让省委宣传部发话的话,报业集团党委是扛不住的。
当这一组报道的最后一个版面传到印刷厂,章副社长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将手机关了,与宁宇和和韵、章杰等人一起走出了报社的大门。远远地,他就看见了集团党委书记的轿车过来了,也看见了省卫生厅的车辆过来了……他对宁宇说:“我们做新闻就是这样难啊,好不容易抓到了新闻资源,主管部门却不愿意出丑。你们看到了吧,我们集团领导今晚也是疲于应付的。不过,我可以肯定,只要省委宣传部不出面强力干涉,集团一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所以,我现在必须选择关机。”章副社长能这样站在新闻的立场上,宁宇他们还是十分敬佩的。章副社长又说:“新闻其实就是双刃剑。不做老百姓关注的吧,报纸又没有什么看头,发行量又上不去,广告效果就要打折扣,报社的日子就不会好过。做了老百姓喜欢的新闻吧,政府部门又要大倒苦水,有时候甚至是强力阻挠和干扰,并且还有挑衅和威胁。我就知道,今晚如果我不关机的话,我就一定会接到各个厅局的这类电话。不过,我们报社还是有报社的规则的,那些厅局一般都会打电话给集团和报纸的一把手,一把手们有时也会装糊涂,拿我们作为借口加以搪塞。什么值班副总的电话不通啊、值班副总已经知道怎么处理了呀之类的。报道出来的时候,又会假惺惺地说,这个副总是怎么搞的,怎么就没有把我的话当一回事呢?他们的种种借口,无非也是为了保护新闻生态、维护新闻界的权威……”
谁都知道,今天的这几个版面,一定会在省城再一次掀起冲击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