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瑾瑜一直难以忘怀韩咏梅,人身上与生俱来就赋有一种禀性,凡是得不到的,越想得到,在眼里越是显得弥足珍贵;凡是容易得到的,越是看作一钱不值。骆瑾瑜对韩咏梅就是这样,开始的时候。他以为以自己的地位和权力,要征服这样一个女子是一件容易得不能再容易的事,只要稍加暗示她就会主动就范。甚至他还想过,韩咏梅自己主动向他进攻。然而,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自己示恩也示过,示宠也示过,帮助她的丈夫调换工作也调换过,就连在她面前许愿也许过,韩咏梅就是不领他的这份情,更让他恼火的是,她竟然还当面拒绝他。
骆瑾瑜心中的斗志在这个时候被激发了,这个时候让韩咏梅屈服已经不仅仅是为了满足他心中一种猎艳的欲望,更是为了一种征服欲。他希望看到美丽的韩咏梅臣服在面前,就像中国古代后宫的妃子般,主动献媚邀宠,主动把美轮美奂的身体展现。他不相信世界上还会有用权力征服不了的女人,他不相信所向披靡的权力在韩咏梅面前会失去效力。
欲望与斗志叠加在一起,骆瑾瑜非要得到韩咏梅不可。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树上的叶子慢慢变黄,从树上飘落,回到大地母亲的怀抱,在春天里又长出新的嫩叶。地上的草渐渐枯萎,融入到泥土当中,在来年又变成新的芽儿破土而出。岁月年轮在一天天增长,时光老人的印记在时空中不断加深。
邓雅彤渐渐地从南伯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经历过这件事情之后,邓雅彤显得更加成熟了。
傅烨磊与袁露也没有再联系,有一天,傅烨磊经过袁露的那个店,突然发现,门面已经改换了,成了一家品牌服装店。袁露已经不知去向。
想起袁露,傅烨磊心里就十分不安,他与袁露的艳照还在方鸿展的手中,随时都有可能东窗事发。
傅烨磊深深为过去的行为感到后悔,感到自己现在就像是一条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狗。艳照、巨额的贿赂,使傅烨磊变得心事重重。他的心里总是不踏实,总有一种不安全的感觉。好几个夜晚,睡梦中的他发现自己被一双锃亮的手铐铐走了。吓得大汗淋漓,从梦中醒来,犹自感到惶恐不安。醒来后,就再也难于入睡。
一天晚上,傅烨磊又梦见自己在与妻子女儿在一起爬山时,突然来了几个检察院的干警。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就亮出了手铐,要带他走。他对着惊愕的妻子大叫了一声:“咏梅,救我!”
韩咏梅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傅烨磊的叫声,以为出什么事了,赶紧打开灯,把他摇醒:“烨磊,怎么了?”
傅烨磊醒过来,看着妻子正盯着自己的脸,知道自己刚才说梦话了。
“没什么。”傅烨磊说。
“是不是做噩梦了?”韩咏梅下床拿来毛巾,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做梦了。”
“你有心事?”韩咏梅不无担忧地说。
“没有。”傅烨磊摇摇头。
“烨磊,如果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
傅烨磊听了这话,心里着实感动,他真想把艳照的事情跟她和盘托出。但又担心韩咏梅受不了,所以,还是摇了摇头:“你别多心了,没什么事。”
开始的时候,韩咏梅以为傅烨磊这一段时间心事变重了,是因为与袁露的关系被发现的原因。但是,傅烨磊已经好几次在梦中惊醒。韩咏梅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她的心里增添了一种担忧。
那天上午,正在宾馆安排接待工作的韩咏梅突然接到李浦和的电话,“小韩,你现在在哪儿?”
看到是李浦和的电话,韩咏梅皱了一下眉头:“李书记,您好!我现在在宾馆。”
“小韩,出事了,今天上午你无论如何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听到“出事了”三个字时,韩咏梅心里着实吃了一惊,李浦和说出事了,肯定是出了不一般的事情。问题是出了什么事,难道是接待工作上出了什么大问题?她一边想,一边问道:“出什么事了?李书记。”
“具体什么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你过来我办公室说吧。”
韩咏梅赶紧把工作交代给邓雅彤他们几个人,然后立即赶到了李浦和办公室:“李书记,我过来了。”
看着韩咏梅急匆匆的样子,李浦和知道韩咏梅心里着急了,他微笑着说:“小韩,别着急,来坐下,我们慢慢说。”
“李书记,到底什么事?”
李浦和忽然古怪地笑了一下:“小韩,按说,这事我是不能跟你说的。跟你说我已经违反组织原则了。但是,我又不得不跟你说一说这事,希望你听了之后,能够冷静下来。”
李浦和越是这样说,韩咏梅心里就越发着急。
“李书记,你放心,我会正确对待的。”
“是这样的,刚才我接到省委骆书记打来的电话,说是有人反映你们家傅烨磊存在很大的问题。”
尽管她一直怀疑傅烨磊有什么事情,但是听了李浦和的话,韩咏梅心里还是非常吃惊:“谢谢您!李书记,能不能说说具体是一些什么事情呢?”
“具体的事情我还不是很清楚,骆书记在电话里也没有跟我具体说,可能与职责和岗位有关吧。”
“那怎么办?”
“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因为我们不知道具体内容,什么应对措施也不好做。”
“小韩,我有一个建议,你看行不行?”
“李书记,您请说。”
“我们是不是上省委一趟,找骆书记把情况了解清楚。”
“去找骆书记?”
“对。”李浦和点点头。
“这个……”韩咏梅犹豫了一下,她实在不愿意上骆瑾瑜的办公室去。可是,为了傅烨磊,为了把事情弄清楚,她还是决定跟李浦和去一趟。
“好吧。”
“小韩,我们是不是现在动身,赶到省城嘉华时,刚好是午饭时间。”
“行。”
想到要去骆瑾瑜办公室,韩咏梅心里不免又疙疙瘩瘩的。想起骆瑾瑜的眼神,她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那好,我现在跟骆书记联系一下,看看他有没有时间。李浦和说完就躲进洗手间打电话去了,不到一分钟,他就出来了:“骆书记说今天中午正好有时间,没有什么大型会议安排。”
韩咏梅心里的担忧更重了。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给傅烨磊打电话,听到的却是一个电脑模拟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再打,还是这样。
怎么会关机了呢?韩咏梅心里纳闷。傅烨磊的手机一般情况下二十四小时都不关机,有几次半夜还被一些莫名其妙的电话吵醒了。
韩咏梅再打傅烨磊办公室的电话,电话一直响着,却没有人接。
接连打了六遍之后,韩咏梅只好往家里打电话,接电话的是傅烨磊的母亲。
“妈,您知道烨磊上哪儿去了吗?”
“怎么?他没在单位吗?”傅烨磊的母亲问。
“我也不知道,他的手机已经关机了。办公室的电话也没人接。”
“这孩子,上哪儿去了呢?怎么也不跟你说一声?”
“妈,我再联系一下看,您别着急。”
这时,韩咏梅只好往国土资源局办公室打电话,接电话的工作人员告诉她,“傅局长刚才还来了办公室,后来跟两个人走了,具体上哪儿去了我们也不知道。”
傅烨磊到底上哪儿去了?跟两个人走了,那两个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走之前没有跟办公室说一声去向?
韩咏梅再打傅烨磊的司机小马的电话,电话很快打通了:“小马,傅烨磊是不是在开会?”
“韩处长,傅烨磊好像没有开会,他现在也没有跟我在一块儿,刚才他只跟我说要出去一下,让我去忙,说是不用管他。后来,我看到他跟两个人上了一辆省城牌照的车走了。也没跟我说上哪儿去。”
傅烨磊莫名其妙地失踪了。韩咏梅内心的担忧迅速升级,她预感到傅烨磊可能出事了。
一路上,韩咏梅没有说话,反复在猜测着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在想着傅烨磊到底去了哪里?有时坐在后排的李浦和跟她说话,她好像没有听到一样。间或听到了,就急急忙忙地回答一两句。
两人跟司机在省城也没有找熟人,在一家饭店弄了三菜一汤。匆匆忙忙吃了就往省委办公楼跑。
骆瑾瑜正在办公室等他们。
李浦和与韩咏梅进来的时候,他还是那副很亲切的样子。
“来,浦和,小韩,坐下,这么远赶来,一定坐累了吧?”像是关心,像是询问。
骆瑾瑜好像并不着急,先是问了翰州近来的工作情况,接着问了一些干部任命和使用中的事情。再谈了一阵子经济建设,李浦和对骆瑾瑜的问话都一一作了回答。
韩咏梅坐在一旁十分着急,骆瑾瑜与李浦和两个人说了些什么,她根本没有听进去。她一心只想知道傅烨磊到底出了什么事。
聊过一阵之后,李浦和站了起来:“骆书记,刚才来的时候我联系了办公厅的几位同事,我过去看看他们。”
骆瑾瑜笑道:“浦和就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去吧,我跟小韩说说有关情况。”
韩咏梅心里很是不安,但是,这种情况下,她只好硬着头皮坐在这儿。她十分紧张地问道:“骆书记,烨磊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骆瑾瑜摇摇头:“我也是前不久才收到相关反映的,我不知道所反映的情况是不是属实。如果属实,那就是很严重的问题。”
“骆书记,您能不能说具体一点儿?”韩咏梅明知这样打探消息有违组织原则,可是,作为妻子她无法让自己不作进一步的了解。
骆瑾瑜沉默了一下,做出一副抱歉的样子:“小韩,这话我就不好回答你了。纪律和组织原则不允许我把过多的情况透露给你。”
“真的很严重吗?”韩咏梅看了一眼骆瑾瑜,发现他正拿眼睛看着自己,不由低下了头。
“很严重,确实很严重。我估计现在你丈夫也到了省城了。”
韩咏梅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响,吃惊地张大了嘴巴:“骆书记,您的意思是他现在已经在接受调查了?”
骆瑾瑜笑着点了点头:“我昨天下午已经安排有关人员到了翰州,今天上午上班后就把你丈夫带过来了。”
“带到省城来了?是不是‘两规’了?”
骆瑾瑜的话十分出乎韩咏梅的意料,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进入调查,而且是把傅烨磊带到省城异地调查,骆瑾瑜的话让她感到十分震惊,她以为直接进入两规程序了:“骆书记,傅烨磊的事情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怎么个挽回法?你的意思是免予刑事处罚?免予纪律处分?免予责任追究?还是调查中止?”骆瑾瑜反过来给韩咏梅出了一道选择题,他没有正面回答韩咏梅是不是已经进入“两规”程序。
被他这一问,韩咏梅反而不知如何回答,从她的内心来说,当然希望停止调查,这样傅烨磊就可以做到毫发无损。一旦受到了纪律处分,今后傅烨磊在各方面就可能要受到影响。
她沉默了下来。不过,韩咏梅有点儿奇怪,为什么不是省纪委出面,而是由他这个省委副书记出面来进行调查呢?
看她沉默了下来,骆瑾瑜又说道:“小韩,这件事目前为止知道的人还很少,包括你们翰州的武元哲书记他们也还不知道。今天他们把傅烨磊带走的时候,没有按照正常程序跟市委打招呼,准备在下午以国土资源厅的名义给翰州打电话,说这几天小傅在这边参加一个会议。在我们这边,我也没有把事情扩大,只是让两名工作人员参与了调查,其他的领导还不知道。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谢谢您!骆书记。”事情并没有刚才想象得这么坏,韩咏梅的心里稍稍宽慰了一点,她发觉骆瑾瑜正贪婪地看着自己,赶紧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小韩,上次的问题你还没有给我答案啊。”
怎么回答他?韩咏梅问自己。
多少天以来,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前一段时间,她终于想好了,如果骆瑾瑜再提这个问题,就直截了当地拒绝他,无论什么后果,哪怕再回到无职无权的部门,哪怕因此而失去职务,成为一名普通干部,都在所不惜。可是,今天,在这种情况下,丈夫傅烨磊的命运已经牢牢地掌握在这个人的手里,她不能让眼前这个人有半点儿不快。
韩咏梅低下了头。
韩咏梅这时候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逃跑的兔子,而骆瑾瑜就像是在草原上空飞行的鹰,这只鹰不断在自己的头顶上盘旋,伸出锐利的爪子。而自己虽然拼命地奔跑着,却感到无处可遁,随时都有被鹰抓获的可能。她觉得自己像是童话中的小山羊,面对着一只凶狠的狼,拼命地逃,可是却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