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电话响了,韩咏梅一看来电显示,不由皱了皱眉头。她没有伸手去接,但是铃声却响得很固执,仿佛只要韩咏梅不接,它就会一直响下去一般。无奈之下,韩咏梅伸手拿起话筒,“喂,您好!请问是哪位?”
电话里传来一声笑:“你好!韩主任,我是南伯洋。”
韩咏梅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原来是南总,对不起!没有听出是您的声音,真的不好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韩主任接的电话太多了,记不住我这个小商人也是正常的嘛。”
“哪里,南总谦虚了。您要只是个小商人,那别人就全都成了小摊贩了。”
“哈哈,韩主任真会说话。韩主任,前段时间我诚心邀请你过来我们这边走走,什么时候有空啊?”
“南总,谢谢您的热情邀请,有机会我一定来。只是这一段时间,实在太忙了。”
“韩主任,按我说,像你这样高的素质,又这么漂亮的干部,不应该在目前这个位置上啊!最起码应该是个地市级干部。前不久,你们省里的王副省长来广东考察时,我跟他提到你。他也答应在适当的时候见见你。”
“谢谢!谢谢南总的关心。”
“韩主任,你跟我客气什么?一句话,只要对你的事业前途有利,你说一声,我南伯洋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肯定会帮助你取得成功。”韩咏梅想起前不久偶尔听来的一句玩笑话,这句话改自毛泽东的诗词,“美女如此多娇,引无数老板竞折腰”。南总开出的条件倒是很有吸引力,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南伯洋是一位港商,在广东投资。前不久,带团到翰州进行投资考察时认识了韩咏梅。后来就常常以联系投资业务为名,打电话给她。
韩咏梅记得当时见面还给他弄了个大红脸。大庭广众之下,他没有想到这位商人竟这样直接:“韩主任,你长得真漂亮。想不到我们张书记为了我们这个考察团把美女都亮出来了。看来,我们张书记身边美女如云啊!”
韩咏梅当时被南伯洋弄得满脸通红。
张博延笑了笑:“南总过奖了。今天南总带领各位贵宾到我们翰州来,是我们翰州之福,也是翰州人民之福。所以,我们把翰州最美好的都展现出来,翰州出美女,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如果南总到我们翰州投资,就可以经常见到我们翰州的美女了。”
南伯洋哈哈大笑起来:“张书记不会说,美女也是生产力吧?”
张博延风趣地说道:“南总说得太对了,人本身就跟生产资料、生产对象同属于生产力的范畴。美女首先是个人,自然也是生产力了。”张博延明知南伯洋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故意把他的观点引申到生产力的概念上来了。作为市委书记,他不能不回答南伯洋的问题。但是当着下属的面,他又不能显得过于随意。
南伯洋临走时,特意找到韩咏梅:“韩主任,谢谢你这几天周到的安排。我会记住你的。”南伯洋说这句话时,意味深长地笑笑。
韩咏梅听了这句话之后,很不舒服。她礼节性地说了句:“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南总多多担待。”
南伯洋轻轻地告诉她:“你们省里的王副省长是我亲表弟,如果韩主任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韩咏梅依旧是那副笑容可掬的样子:“谢谢南总关心!”
“韩主任,欢迎你抽个时间到我们公司走走。”
“好的,谢谢!南总,祝你们一路顺风!”
半年后,南伯洋的公司在翰州落户。南伯洋来翰州的次数明显增加了,基本上是每个月来一次。每次来了之后,都会到接待处来找韩咏梅。
韩咏梅知道南伯洋的目的,心里非常反感。可是,南伯洋是翰州招商引资过来的外商,是纳税大户,是功臣。她不能给脸色,也不能得罪他。每次来了之后,韩咏梅都十分礼貌周到,让南伯洋在礼节上感受到十分的热情。
每次来了,韩咏梅都把成光辉和邓雅彤叫过来一起陪南伯洋聊天。
聊过一阵之后,韩咏梅总是很客气地说:“南总,市委那边有个事情,我得过去一会儿。就让我们成主任、邓主任他们两位陪您先聊着,有什么事跟他们说就是了。”
南伯洋于是就跟成光辉、邓雅彤他们聊着,聊公司的经营,聊他与王副省长的关系。他很喜欢那种感觉,因为他说话的时候,成光辉与邓雅彤两人都听得很认真。有时也很好奇,待他的话语停下来之后,会提出一些问题。
邓雅彤提出的问题有时很简单,比如她问:“南总,你跟王副省长是什么亲戚关系啊?”
“啊,你问这个啊。他妈妈是我的亲姑姑,小时候我们经常一块玩的。”南伯洋很喜欢回答这个问题。有一个做副省长的表弟,使南伯洋觉得很有面子。尤其在翰州,人们对南伯洋的敬畏,除了钱之外,还因为他有一个当副省长的表弟。
“南总,那你这次到王副省长那里吗?”
“当然,每次过来,我都要到他们家里看望我的姑妈。除了出差在外,一般他也会到家里与我见个面,聊一聊。我的姑妈最疼我了。”
“南总,你这么有钱,又有一个做副省长的表弟,真的是太好了。世上都没有什么事可以难住你了。”
“哪里,哪里?”南伯洋谦虚了几句之后,总是不忘记补上一句,“当然,一般的事情是难不倒我的。”
南伯洋渐渐感受到了韩咏梅的热情之后那一股巨大的排斥力量。每次与她见面,他都能看得出来。韩咏梅的笑脸、她的热情后面深藏着的是一种拒绝。好像用一种什么无形的东西把自己深深地包裹起来,让你无法靠近。韩咏梅就像水里的月亮、镜里的花朵,他南伯洋使尽了浑身解数,再怎么捞也捞不着,也摘不下来。她不像邓雅彤,相对单纯的邓雅彤对他总是很热情。
老于世故的南伯洋感觉到邓雅彤的热情与韩咏梅的热情有区别,邓雅彤的热情背后是有意想要接近自己。
南伯洋常常向邓雅彤发出邀请:“邓主任,有时间的话,多来公司坐坐。”
邓雅彤总是很高兴地接受:“南总,我一定来。”
南伯洋比较喜钓鱼,在他的车上总是放着几套钓具。每次来到翰州,南伯洋都显得忙忙碌碌。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又匆匆飞回广州。真正在翰州休闲,还从来没有过。
这天正好是一个星期天,处理完手头事情的南伯洋突然想到翰州找个地方钓钓鱼。他给邓雅彤打了个电话:“邓主任,你好!”
“啊,是南总啊!接到你电话,我真高兴,南总现在在翰州吗?”邓雅彤高兴地说道。
“是啊,我在翰州,今天想到乡下去钓钓鱼。可是,我对翰州不熟悉,不知什么地方可以钓到鱼。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邓雅彤没有犹豫:“行,行,不知你想去哪儿?我带你去吧。”
在接待处几年了,邓雅彤对全市比较有名的钓鱼的地方都比较了解,曾经也陪着前来休闲的老领导老干部去钓过鱼。但那种时候,她大多在一边做服务工作,忙着其他事情。真正参与钓鱼,倒还真的没有。
“那好,请问你住哪个地方,一会儿我开车过来接你。”
“不用了,我这地方不好找。南总,要不我打车到公司来吧?”
“那好。我在公司等你。”
何艳君隐隐约约听到女儿在接电话,好像说要出去。于是随口问了句:“彤彤,要去哪里啊?”
“妈,几个同学要我出去玩。”
“你刚才不是说去哪个公司吗?”
“妈,我的同学就不许在公司啊?”邓雅彤做出不高兴的样子。
“好,去吧。小心点儿,不要太晚回家。”何艳君叮嘱了两句。
来到公司,南伯洋正在楼下等她。他绅士般帮邓雅彤开了副驾上的车门,然后再回去坐到驾驶员位置上。
上了车,南伯洋问她:“邓主任,到哪儿去?”
邓雅彤看了一眼南伯洋,五十多岁,很精神的样子,黑色的头发整整齐齐。眼神深邃而不锐利,显得内涵十分深厚。浓浓的眉毛眉身上扬,到眉尾部分又陡然下降。
“南总是想到人多一点的地方还是想到僻静一点的地方?”
南伯洋稍稍侧过脸来,看着邓雅彤,微微一笑:“到了翰州,就听你的。你说到哪儿就到哪儿。”
邓雅彤想了想,试探性地问了句:“要不,到僻静一点的地方吧?”
南伯洋又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好。邓主任跟我想到一块儿了。”
“南总,以后你就别叫我邓主任了,叫我小邓吧。”邓雅彤觉得南伯洋现在叫她邓主任显得很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