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那是谣传,”我冷静地分析,“这些动物不过是水栖鲸目,有背鳍,分为两个亚目,须科和尺科。最大的蓝鲸也不过30米长,一百英尺左右。”
“这个大家伙,”尼德·兰的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海面,他激动地说,“它又靠过来了,离诺第留斯号不远了。”
“它又靠近了,不是一条,是十条,不对,足足有二十多条,整整一群。我该怎么办?没法子,我的手和脚都被困住了!”加拿大人激动地喊叫着。
“我的朋友,”康塞尔给他出主意,“你为什么不去求求船长,让他批准你去捕猎。”
康塞尔话音刚落,加拿大人已经跑回船舱,去找尼摩船长了。不一会,两个人都来到平台上,船长看了看这群鲸鱼,此时它们正在距离我们一海里的海面上,他说:
“这是南极的长须鲸,它们会让一整队的捕鲸船都满载而归呢。”
“船长,”加拿大人问,“我能去捕猎它们中的一头吗,您别忘了,我以前是做叉鱼手的。”
“为了消遣而去打猎,我看不出有什么好处。”尼摩船长说,“我们的船上不需要鲸鱼油和肉。”
“可是,船长先生,”加拿大人不死心,“在红海的时候,不是您让我们去捕猎那只儒艮的吗?”
“那是为了给我的船储备新鲜的肉类,而现在仅仅是想通过杀害而取乐罢了。在面对这些动物的时候,人类是有杀戮特权的,不过在我的船上,不允许这类猎杀生命的消遣。它们是些善良无害、与世无争的南极鲸鱼,就像北极的白鲸一样。兰先生,您的同行们做了一件世人皆可责备的行为,他们把整个巴芬湾的鲸鱼都猎杀光了,他们就是用鱼叉和枪炮从物种的分类中消灭了一个纲的动物。这些鲸鱼已经够不幸运的了,即使你不向它们投掷鱼叉,大头鲸、狗鲨和锯鲛之类的,都在时刻威胁着它们的生命。”
你们可以想象,在船只侃侃而谈的时候,加拿大人的脸色是多么地难看。跟一个老渔民大谈保护海洋动物,无疑是对牛弹琴。尼德·兰斜着看了一眼船长,眼神中满是不屑。我不得不承认船长的话是有道理的,无节制的捕杀,早晚会让这片蔚蓝的海洋变得荒芜而无趣。
尼德·兰转过身去,不再理睬船长的劝诫,口中无聊地哼着进行曲。尼摩船长望着眼前的那一大群鲸鱼,有点担心地对我说:
“除了人类,鲸鱼这种温顺的动物有不少的天敌,这群鲸鱼不久就要遭遇一群强盗了,。阿龙纳斯先生,您看到在那边六海里远的海面上那些正在行动的灰黑点了吗?我的担心被不幸言中了。”
尼摩船长接着说:“那是大头鲸,攻击性很强的动物,我曾碰到一大群,足有两三百只。它们是海洋的超级猎手,比鲛还凶猛残暴,消灭它们是没错的。”
尼德·兰听闻,激动地转过身来:“船长,我是不是可以去和这些大头鲸玩玩,就算是保护这些南极长须鲸。”
“兰先生,你还是不要去冒险了,单凭鱼叉,可对付不了这些强盗。诺第留斯号是最好的武器,它有钢制的冲角,我想它和兰先生的鱼叉一样锋利。”加拿大人听后耸了耸肩膀,用船的冲角和鲸鱼战斗,闻所未闻!
“阿龙纳斯教授,我要给你表演一次你从没见过的捕猎活动,对于这些凶恶的家伙,不需要怜悯,它们除了一张咬人的嘴和一副利齿,什么都不是。”
用嘴和牙齿来形容大头鲸是再恰当不过的了,这种动物的身躯最长可达到25米,而它的大脑袋可以占到整个身长的三分之一。大头鲸的武器远远超过长须鲸,它有二十五个粗牙,单个牙齿成圆筒或圆锥状,长有二十厘米,两公斤重。大头鲸并非一无是处,在它的头顶,有软骨片的空洞里,藏有三四百公斤的珍贵的鲸鱼油。
这群怪物早就看见了长须鲸群,时刻准备发起进攻,这势必是一边倒的战斗,除了因为长须鲸性情温良,毫无战斗力,还在于大头鲸可以更长时间地潜在水下发起攻击。
时不我待,现在正是发起救援的时候了。我和康塞尔、尼德·兰坐在客厅的玻璃窗前,而船长已经在领航员那里,一起操纵诺第留斯号这具战斗利器。我感觉推进器骤然加速,战斗开始了。
诺第留斯号赶到的时候,大头鲸和长须鲸已经斗成一团,诺第留斯号首先要拦截这群大头怪物,把它们和长须鲸分开,然后再各个歼灭。刚开始,这些大头鲸看到有新奇的东西加入进来,并不在意,但是很快它们就被诺第留斯号的凶猛进攻吓到了。
在尼摩船长的亲自指挥下,诺第留斯号变成了一支锋利的、档我者死的鱼叉,大头鲸在这样的攻击下,只是一座肉团,被刺穿、再刺穿,冲角的每一次攻击,就会留下两片蠕动的残尸。对于这场一边倒的屠杀,我们看得目瞪口呆,就是尼德·兰,从一开始的漠不关心,也变得兴高采烈起来。大头鲸也并非等闲,它们也拼命地向我们发起进攻,有的用大尾巴扑打船的两侧,有的使劲冲撞船身,好几次,十条或十二条大头鲸一齐联合,想拿它们的身体来压扁诺第留斯号。在玻璃上窗上,我们看到它们露出尖利牙齿的大嘴,以及它们的愤怒的小眼睛。尼德·兰压制不住自己了,跑到窗前挥动拳头威吓它们,咒骂它们。我觉得它们控制住了我们的船,就像在被狗咬住耳朵的小猪一般。但这毕竟是钢铁和肉体的抗衡,诺第留斯号毫不在意,只管加速行驶,甩拖它们,拖拉它们,把它们带到海水上层来,不顾它们的巨大重量,不管它们的拼命撕咬。它杀死一条鲸鱼,紧接着冲向另一条,即使是大头鲸被吓得游入深水中,我们也会下潜追击,大头鲸浮上水面,我们也跟着上浮。冲角的战斗动作非常多样,有正面冲撞,有侧面刺穿,或切割,或撕裂,南极的海面成了修罗地狱场。
海面上浪涛翻滚,我们待在船里,都能听见这些大头鲸的尖锐的叫啸,还有它们特有的鼾声。往常平静清澈的海水,被它们的尾巴搅成了血水和泥沙的大水潭。
这场大战持续了一个小时,最后幸存的大头鲸四散奔逃,海水重新变得平静,诺第留斯号浮上了海面,舱门打开,我们赶紧来到平台上。
海面上遍布稀烂的鲸鱼尸体,即使是一次最猛烈的爆炸也不会把如此多的鲸鱼炸成这般惨状,这些巨大的肉团被撕烂、碎裂,露出血红的肌肉和白色的脂肪层,我们就像站在大头鲸的停尸场上,这些尸体都有灰蓝色的脊背,白色的肚腹,身上长着巨大的疙瘩,那都是海洋中的寄生物。尼摩船长也来到我们中间,他说:
“兰先生,怎么样?”
“船长先生,”加拿大人回答,此事他的热情已经消失了,“很不错,诺第留斯号在你的指挥下威力惊人,但是,我不是屠夫,我只是个渔民,眼前的这一切只是一场屠杀而已。”
“是屠杀,但是针对这些害群之马的,”船长回答,“诺第留斯号也不是屠刀。”
“我更喜欢我的鱼叉!”加拿大人毫不相让。
“每个人都有自己趁手的武器。”船长盯着尼德·兰说。
我担心尼德·兰会忍不住发脾气,或者做出什么激烈的行动来,那样肯定会产生不良的后果。但是尼德·兰看到诺第留斯号正在靠近一条长须鲸,他的怒火被转化掉了。
这条不幸的长须鲸没能逃避大头鲸的攻击,它的头是扁的,典型的黑色南极鲸鱼。从解剖学的角度看,这头长须鲸和普通的白鲸及北嘉皮岛的鲸鱼有本质的不同,它颈部的七根脊骨是连接起来的,比它北方的同类多两根肋骨。这是一头母鲸,它的腹部都是被大头鲸咬破的伤口,因为伤势过重死掉了。
尼摩船长把诺第留斯号开到这条长须鲸的尸体旁,船上有两个经验丰富的船员走到鲸鱼身上,把母鲸奶头中的奶水全部取出来,一共有两三吨重。
晚上,在客厅中,船长递给我一杯热气腾腾的鲸奶,对于这种从未品尝过的饮料,我有点犹豫,船长向我保证这饮品的味道很好,和牛奶的味道很相近,而且营养丰富。
我尝了尝,船长说的不假,味道确实鲜美。这批鲸鱼奶被很好地保存起来,用来制作奶酪和黄油,极大地丰富了船上的菜单。
不过,从这以后,我对加拿大人有些担心,他对船长的态度越来越坏,我决定要密切关注他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