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段云客栈。
这是个人气很旺的客栈,现在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楼下的饭馆里,每张餐桌上都坐满了五湖四海汇聚而来客人,跑堂的小伙计穿梭其中,个个声音沙哑,满头大汗。
大门左侧的柜台上摆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酒坛子,从坛口的封印可以看得出来,这些都是有年头的好酒。
项羽手里拿着酒杯,杯子里的当然也是好酒。
刘邦走进来的时候,项羽刚把杯中的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
他的桌面收拾的很干净,餐具也很别致,上面的几碟小菜色、香、味俱全,可见段云客栈那号称“江南第一厨”的大厨绝不是泛泛之辈。
刘邦看到项羽把杯中的酒饮尽,忍不住笑着说道:“霸王难道还怕我抢酒喝不成?桌子上不还有整坛吗,何必如此猴急。”
项羽也笑了,说道:“这酒坛子早已经空了,我是怕汉王你也没带钱,那这真是最后一杯酒了,还是喝了比较稳妥。”
刘邦一听,奇怪了,皱了皱眉头问道:“你身上就没带钱?”
项羽笑着说道:“我如果有钱,还找你汉王喝酒干什么?”
刘邦笑道:“没带钱你还敢下馆子?还敢点那么多菜,要这么好的酒。”
项羽说道:“我这不是约了汉王你嘛,点少了总觉得不够气派。”
刘邦摇了摇头,无奈说道:“今日如果我不来,霸王还打算吃霸王饭不成?”
项羽说道:“其实我吃饭一向不用付钱,只不过今天有点不同。”
刘邦问道:“哦,有什么不同?”
项羽说道:“虞姬没有跟着来。”
刘邦一听,笑了,侧头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穿着花棉袄的大肥羊。
项羽以为他没听明白,又解释说道,平日里都是我带着她,她带着钱,如今她不来,所以我就没钱结账了。
刘邦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一向觉得你是一个很招姑娘喜欢的人,虞姬对你更是一往情深,但现在看来我错了。”
项羽叹道:“你不但错了,还错的很离谱。”
刘邦困惑说道:“哦?”
项羽说:“自从那日被我斥责了之后,她已经有几天没搭理我了,除了公事往来,其余时间都离我远远的,态度冷漠得紧。”
刘邦笑道:“你那是自作孽。”
项羽不服气了,悻悻说道:“那她好歹还负责我的近身侍卫啊,总不能以后都不管我了吧?”
刘邦听得热闹,建议道:“那你再狠狠斥责她一次,我估计她会连这校尉之职也辞了,那你就天下太平,从此不用看她脸色了。”
项羽叹了口气,说道:“那还是算了吧!我就暂且看她几天脸色又如何?”
刘邦笑着说道:“难怪你有时间找我喝酒,原来现在没人理了。”
项羽说道:“其实也不是没人理,我不还有几十万大军的嘛,将军都有好几十呢!”
刘邦笑道:“哦,那你不找他们来结账?”
项羽叹道:“你忘了?我把他们都交给你们家大将军韩信了,现在我们两个都是闲人了,刚好凑一桌。”
刘邦听了,不禁冷笑起来,
项羽奇怪了,问道:“你冷笑什么意思?”
刘邦说道:“冷笑就是冷笑的意思。”
项羽又奇怪了:“你的意思我不明白。”
刘邦说道:“你不明白的事多着呢。”说毕,只见刘邦招了招手,门外随即有一布衣随从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等他吩咐。
项羽见了,奇怪地问道:“你还带了人?”
刘邦斜瞪了他一眼,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有那天出门不带着人了?我也不喜欢带钱,总不能象某些人一样,等着别人结账吧?”
刘邦说完,转头问随从:“刚才进门的时候,你想问我什么来着?”
随从答道:“萧丞相差人来问,人手不足,是否把蜀中的大司农也调派出来?”
刘邦说道:“他自个安排就好,不用问我。”
随从又说:“吕后那边的宫女来问,刘太公的寿辰快到了,今年的寿宴该如何安排?”
刘邦又说道:“告诉吕后,她自个安排就好,不用问我。”随后摆了摆手,示意随从可以退出去了。
然后又转过身来,得意地对项羽说道:“你看,我还是有人惦记的吧?”
项羽不屑说道:“你不就那一句,自个安排就好了,不用问我。”
刘邦笑道:“关键不在于他们怎么做,关键在于他们有没有想过要问你?”
项羽呆了半响,说道:“这些事情亚父从来不用问我,其他的事,虞姬也都帮我料理了,现在不用带军,我倒反而无所事事了。”
刘邦听了,回头招呼伙计:“伙计,再来一坛酒,最好的酒。”
然后转身对项羽说道:“来,我陪你喝一坛,喝完后,带你去治治你的闲病。”
项羽奇怪的问:“闲病还能治?”
刘邦说道;“除了没钱结账这毛病,其他什么病都能治。”
刘邦的马车就在客栈门口,马是好马,车却不是好车,车身有点破旧,车窗上的窗格也显得很残旧。
项羽看了笑道:“汉王,就算怕我要你请客,也不必如此装穷吧?”
刘邦笑道:“这请客的事,能不请当然最好是不请的。况且我的车都这个样子,其他将领的车总不能比我的还好吧?大家也不必费心去攀比,这就可以一门心思打天下。”
项羽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一玄机啊!汉王好心思。”
刘邦笑道:“那是,不然你以为我们和你打仗的粮草都哪里来的?都是这么省出来的。”
项羽一听,不禁连声说道:“惭愧,惭愧,与汉王一席话,真是受益良多。”
项羽和刘邦已坐在马车上,马车已经上路,
马车虽然陈旧,但是车厢却很宽敞,上面摆着一张小长几,三层的小架子上,放着好几种茶叶,还有各色的茶具,架子上居然还放了一盘花,五彩缤纷的鲜花。
长几旁跪着一位长发及肩的少女,早已为二人准备好了热茶。
见到二人上了马车,于是微笑着给二人斟茶倒水。少女很喜欢笑,她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满园春花在车厢里绽放。
刘邦说道:“路途有点远,霸王何不歇息一会。”说毕,自己便已闭了眼。
项羽调侃道:“汉王即使不喜欢这好茶,却也不必辜负姑娘这如沐春风的笑容吧?”
刘邦张开眼瞧了他一眼,又闭起,幽幽说道:“我经不起这诱惑,还是罢了吧!”
项羽笑道:“这就怪了,你既然经不起诱惑,为什么又要她跟随伺候?”
刘邦说道:“不是我要,是吕雉安排的。”
项羽奇怪了,问道:“那为何不安排个男子,这她不就更放心了?”
刘邦又道:“原先戚夫人倒是安排了个男子,可这吕雉偏要换个女子来。”
项羽更奇怪了,追问道:“这是为何?”
刘邦也不答他,反问道:“你知道这些年,我从我这些夫人身上学会了什么吗?”
项羽道:“我又不是你夫人,那里知道。”
刘邦伸伸懒腰,眼也不睁的说道:“我就弄懂一件事,麻烦的事情,最好不必知道,更不要自投罗网跑去问为什么。”
吕雉,字娥姁,史称吕后或汉高后,是刘邦政治上的伙伴。吕氏一族对刘邦起事乃至夺取天下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刘邦死后,吕雉被尊为皇太后,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临朝称制的女性,开启了汉代外戚专权的先河。
吕后生性善嫉,对待对手心狠手辣,极尽残忍之能事。
刘邦最宠爱的戚夫人,手脚被她砍断,用两只月牙形的钳子夹出眼球,用香烛熏聋了耳朵,灌酒毒成哑巴,最后关在厕所里,起名为“人彘”。
刘邦有八个儿子,有六个死在吕后手上,甚至吕后自己的儿子——汉惠帝刘盈因亲眼看见母亲谋害戚夫人的手段,受到极大刺激,最后抑郁而终,年仅二十四岁。
“愿后身不再生帝王家!”这句话道尽了宫廷政治斗争的残酷无情,但世人又有几个记得他们的凄惨,世人憧憬的都是从来都是胜利者的辉煌。
对于吕后的手段,项羽当然还是有所耳闻的,见刘邦这个说法,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便也不再说话,闭目养起神来。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耳边忽然隐隐约约的传来了阵阵杀伐之声。
项羽心里一惊,忙睁开双眼,却发现刘邦还是悠然自得地侧身卧着,似乎毫不察觉。于是他侧身坐起,准备掀开车窗帘子看个究竟。
谁知此时刘邦悠然说道:“不用看,到了。”
项羽试探着问:“听这动静,莫非是到了大营?”
刘邦笑道:“果然唯有疆场才是霸王心头之好,对了,这就是大营,我们去看看韩信这小子有没有偷懒。”
两人下了马车,便往韩信的大帐而去。离大帐还有二十米距离时,忽然耳中传来阵阵的惨叫声。两人走近一看,原来是韩信帐前的八名执戟郎中被按在长凳上狠狠地杖打,身上的衣物都被渗出的血迹染红,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