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黄悠的一刹那,几个月来被孙达强行压下的所有关于黄悠的记忆片段在潜意识深处井喷,如狂风卷起的秋叶一般在眼前飞舞,思念疑问关心各种情感挠得他心情激荡不已。到这时他才明白,其实,自己早就爱上了这个神秘多变的女人。
但如今的孙达早已不是半年前的青涩小伙子了,内心虽然如台风扫过海面翻腾不已,但脸上仍然是一幅沉稳而谦和的笑容,见黄悠表现出一付完全不认识自己的样子,不知道她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不好贸然上去搭话,强压下内心的激荡情绪,缓缓走过去,站在丽丽身侧。
“这是我的朋友许佳。”王丽丽亲昵地拉着孙达,走到王老跟前介绍说。王老看到孙达,脸上的笑容益盛,孙女的终身大事,一直是王老一块心病,可是现在的年轻人,就烦家里人提这个,王老是干急没办法,如今她终于带了小伙子回家,这可是孙女几年来,第一次带小伙子回家呢,王老心里的高兴劲儿可想而知。
“王爷爷好。”孙达微微向老人鞠了一躬,将手中的砚台放在石桌上。
“好,好好。”王老从兜里掏出眼镜戴上,当目光聚在孙达脸上时,老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变为空洞,这种奇怪的表情竟然定格了几十秒之久。
孙达被老人看得困惑之极,老人虽然脸上平静如水,但目光里一闪而没的惊讶,还是让孙达捕捉到了。难道这老人见过自己?不可能啊。
“爷爷,那有这你这样看人的嘛。”王丽丽见孙达被老人看得有点不自在,摇着爷爷的胳膊撒娇。王丽丽的话似乎将王老从遥远的回忆中拉了回来,一瞬间,老人的脸上又恢复了慈眉善目的微笑,拍着孙女的手连声说:“不错,不错,很不错啊。”
“王老,早餐准备好了,进屋吃吧,一会就有客人来了。”一个围着围裙的中年妇女从房子里出来说。
“走,尝尝王嫂的手艺。”
王丽丽扶着老人打头,孙达和那个女人跟在后面来到餐厅,餐厅很小,但非常干净。四人在餐桌上坐下,老人坐正南,王丽丽和那个女人坐两边,孙达坐对面。
“我还以为我们是第一个到呢,没想到有人被我来得还早,呵呵。”孙达看了王老左的女人一眼,对王丽丽说。这期间,孙达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两三次扫过那个女人,但女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王老的脸上,好想根本不认识他一般。孙达不由得想,她真是黄悠吗?她表现出不认识自己的样子?是不是有苦衷啊,她越是这样,越逗起了孙达的好奇心。
“哦,她不是客人,是《中国新教育》杂志社的记者,是我的学生介绍来,帮我整理文稿的,已经来了几天了。”老人看向孙达,眼中精光一闪,给人穿透内心直达灵魂的感觉。“你们认识?”
“不认识。”孙达和那个女人对望一眼,同时说。这个老人不简单,孙达想。
“认识一下,蓝莫。”女人笑吟吟站起来主动伸出手,和孙达、王丽丽分别握了一下。这个女人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又成记者了,上一次姓黄,这一次姓蓝,下一次会不会性红?百家姓里好像没有姓红的吧。
他们刚吃完早餐,就听见外边响起鞭爆声,王丽丽拉着孙达迎出去。来的是潼山中学的一群老师,走在最前面的是校长童光中。
童校长老远就发出爽朗的笑声,赶上来握着王丽丽的手说:“爷爷这几天身体还好吧。”
“爷爷身体挺好的,就是行动不太方便了。”王丽丽客气地说。童校长也是王老的学生,只是王老好像不大喜欢他这个学生,童校长几次带着厚礼来看望王老,都被王老拒之门外,这次王老八十四岁大寿,童校长早几天就提出由学校出面大办一场,也被王老拒绝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带了十几个人先来帮忙,需要干的事,不要客气。”童校长诚恳地说。王丽丽说其实没什么可帮忙的,她本来打算在潼山酒店给爷爷过寿的,可爷爷说什么都不同意,她便从潼山酒店请了两名师傅和十八名服务员,需要的东西他们都会从潼山酒店带过来。
十点后,客人陆陆续续地到了,王老从事教育工作三十多年,可谓桃礼满天下,他当年对学生都特别关心,他虽然极力反对家里操办他的寿诞,但还是来了七八十人,一时间院落内外全都是人。
孙达跟着王丽丽招乎了一会客人,无聊的应酬话说得他头都大了,就找了个借口到竹林里透口气,却远远看见那个神秘的女人就坐在竹林深处的石凳上,孙达悄悄走过去,突然叫道:“黄悠!”
女人浑身一抖,转身见是孙达,冷冷地说:“许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才这一会就将小女子的名字忘了。再次重申一下,我叫蓝莫。”
“唉,何必呢,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就不能把你的面具摘下来透口气?”孙达在女人对面坐下说,从女人刚才的反应,他更加坚信她就是黄悠,不过她为什么不承认呢,是那个“大姐”不让她和自己交往吗?“你又在执行什么任务?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你这人真奇怪,我都不知道你说什么。”女人冷冷地看了孙达一眼,起身向院子里走去。
孙达讨了个没趣,郁闷地坐在女人坐过的地方抽了两根烟,再回到院子里时,一直没有再看见女人的身影。这时,已经开席了,王丽丽拉着孙达代表爷爷逐席给来宾敬酒,孙达奇怪从始至终都没有见过丽丽的父母,在敬酒的间歇,孙达忍不住问起,王丽丽神色黯然说,她父母在她十岁时,因车祸同时去世了,她是爷爷养大的。
送走所有客人后,王嫂找到孙达说王老让他到书房说话。孙达跟着王嫂来到书房。这是这栋房里最大的一个房间,足有二十平米,除了南边有窗的墙外,三面墙上全靠着二米多高的书橱,书橱里放满了书,有一大半是年代久远的线装书。
老人坐在窗下的一把滕椅上,见孙达进来,指了指对面的滕椅让他坐,孙达目光无意间扫了一眼王老的身边,那是他刚来时那个女人站的地方。老人眼睛半睁半阖说:“蓝小姐已经走了,本来她的任务前天就完成了,听说我生日就要到了,她就说过了我的生日再走。”
“哦。”孙达心虚地应了一声。我靠,这老人成精了吧,他会读心术?
“许先生祖籍哪里?”王老倒了一杯茶递给他问。
“河南驻马店。”孙达小心的喝了一口茶说,在老人面前他总有无处遁形的感觉。
“许佳?这不是你的本名吧?呵呵。”老人眼中精光一闪而没。孙达要解释,老人轻轻摇了摇手意思是不必,突然说,“左手伸过来给我看看。”
孙达伸出左手,老人戴上眼镜凑近他的手看了老半天,口里含混道:“这就是了。我送你一句谒语:孤极朋至,辱尽荣生,险中生泰,散中求聚。”
听得孙达悚然心惊,孤极朋至,自己从小到大,虽然性格随和但却一个知心朋友也没有,直到被陷入狱逃到潼山这个地方,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可谓孤极,之后就认识了小米丽丽程思这些对自己非常真心的朋友,可不是孤极朋至?辱尽荣生以及后边几句又怎么解?正要开口求老人解释以下,还未等他开口,老人摇摇手说:“不用多问,日后便知,你这小伙子命贵不可言,且记古训:达则兼济天下。”
说完站起来,孙达知道老人已下了逐客令,只好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