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砚痕目光微凛,拿着霜斩剑的手微微用力,一字一句吐字道,“先有命回去再说吧。”
话音未落宫砚痕拇指微动,霜斩剑已然出鞘,他手持拳头宽的霜斩剑,气势如剑,一阵肃杀。
独孤夙乔的笑微敛,与宫砚痕对视良久。宫砚痕双手持剑往前一劈,一股气浪袭来,直劈独孤夙乔。
独孤夙乔飞身后退,刚才站立的地方被气浪劈出了一道狰狞的沟壑,足以见这一剑的厉害和力道。
宫砚痕手腕一翻,霜斩剑寒光闪闪,独孤夙乔再抬手时五指之间已然夹了四枚银月镖,往宫砚痕一掷,四枚银月镖便直袭宫砚痕。
宫砚痕抬剑,神色不变,四枚飞镖全数被挡在剑身之上。哪知这四枚银月镖还未落地,又有四枚银月镖气势汹汹而来,宫砚痕抬眸,一个后空翻将这四枚银月镖踢到了旁边长廊的柱子上,发出颤音。
独孤夙乔心下一惊,心知如果再打下去肯定是她输无疑。随即她道,“我若有一点闪失,宫花痕亦亡。”
“我平生最恨威胁。”宫砚痕勾唇轻语,犹似死神,危险不言而喻。
独孤夙乔一笑,毫无害怕之意,“还要不要宫花痕那是你的事了。”
说完独孤夙乔转身,步态轻摇,步步优美,裙摆起伏之间尽显高华。
“最好不要动雪衣。”独孤夙乔身后突然传来宫砚痕略微低沉的声音,充满警告。她喜欢宁君城,这是做不了假的,而宁君城喜欢雪衣,这也是人人看得出来了的,以独孤夙乔的性格,断不会允许有第三者的出现。
宫砚痕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小径尽头。宫砚痕转身,却不期然看到远处的窗前,有一白影而立。
雪衣见宫砚痕面对着自己,稍稍思索了一会儿便出了房间来到宫砚痕面前。
“阿雪。”宫砚痕见着她脸部线条才稍稍柔和。
雪衣微微抿着唇,不知道还问不该问,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阿雪可是要问刚才一事?”见她不说话的样子,宫砚痕大概猜到了什么。
“你们之间着实奇怪了些。”雪衣说出了心中所想,宫砚痕和宫花痕刚才在干什么?在打斗,对于一对亲兄妹,这还不奇怪吗?
宫砚痕听言眼眸微敛,“她不是宫花痕。”
对于雪衣,宫砚痕一点也不想瞒她,不论对他有利还是无利。
“你的意思是?”雪衣一惊,她不是宫花痕?那是谁?
“她是塔银三公主独孤夙乔,潜伏在将军府十年,为了盗取军事机密,俗称细作。”
“细作?一个公主当细作,未免也太好笑了些。”雪衣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从一开始宫砚痕就对宫花痕不冷不热,甚至是无情,谁曾想到宫花痕竟然不是宫花痕?
这不是正应了当日瞎眼老人的那句“你不是你”吗?
现在想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那你现在该如何?”
“花痕还在她手里,所以暂时留着,等盛世选拔过后找到花痕所在再收拾她也不迟。”说到这里宫砚痕眸底杀气四溢,却犹如深渊。
宫砚痕拉着她到一旁花间石凳上坐下,轻声道,“那一年独孤夙乔刚假扮成花痕混进将军府,我便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暗中对她多加注意。那一天,我见她进了我父亲的书房许久没有出来,便心生疑惑,所以我就躲在窗外偷看里面的情形。”
雪衣静静地听着他的叙述,她直觉后面肯定会发生什么。
果然,只听宫砚痕又道,“我看见我父亲坐在桌前,独孤夙乔站在他面前。我父亲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混进将军府,真正的宫花痕又去哪儿了’,我不知道我父亲竟然也察觉到了花痕被调包的事情,并且质问她。没想到独孤夙乔笑着用淬了毒的匕首刺进我父亲的心脏。”
宫砚痕眼睛不知道定在哪里,只觉很平静,面容淡淡毫无悲色。
但雪衣却知道他这是悲伤了多少年才得以平静。雪衣仿佛看到了一个七岁的小女孩拿匕首刺进一个将军的胸口,实在难以想象。
“大概是我父亲没有想到一个小女孩会杀他,所以才毫无防范之心。当把我父亲杀死之后独孤夙乔便大喊将军府进了刺客,刺伤了将军逃走了。这话自然是没人怀疑的,谁会想到一个七岁的女孩便是真正的杀手?”宫砚痕说到这里不由轻嘲一笑。
“那后来呢?”雪衣问。
“后来?”宫砚痕的思绪被拉得愈远,“后来我母亲悲痛不已,郁郁寡欢,不出一月便随我父亲去了。”
雪衣轻抿朱唇,在不出一月之内,双亲皆离他而去,亲妹妹也下落不明,这样的打击对当时还是小孩子的宫砚痕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从那一天起,我努力练功,就是要成为我父亲那样的将军,以同样的身份,亲手解决独孤夙乔。”这仿佛是一个誓言,重如千金。
“宫砚痕——”雪衣轻声唤了他的名字,有什么话就要说出来,却翻滚在喉咙,久久不动。
在这一刻,雪衣是心疼他的。
宫砚痕闻声侧头,望着雪衣的双眸,轻笑,顿时惊为天人。
“阿雪可是心疼我?”他模样无赖,自带满足。
见状雪衣心里却微微苦涩,不心疼可能么?
“这个问题真是难倒我了。”雪衣莞尔一笑,却颇为正经。
宫砚痕眼底柔和一片,哪有与人厮杀的冰冷和肃杀,他的温柔,只给一人。
“要离独孤夙乔远一点,她这人并不简单,可能会对你不利。”宫砚痕叮嘱道。
雪衣心里微暖,浅笑,“放心吧,若是她敢伤我,自是不能全身而退。”
她雪衣岂是能任人欺负的?
“无论如何,保护好自己,但是别忘了,扛不住的时候,你身后还有我。”宫砚痕双手捧住她的脸,与她对视,像是捧在手心的珍宝般。
雪衣心头微动,却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得说,“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她总是说这样煞风景的话。宫砚痕在心里笑着,放开双手,“配合我一下不行?”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正悄悄感染着两人。
“我先回去了。”雪衣脸颊微微绯红,她立刻起身,头也不回的回了房间。
宫砚痕望着雪衣纤瘦的背影,眉目间晕开了温柔。
他心是硬的,却在此刻,全都化作了春水。他从不缺笑,轻嘲的,冰冷的,淡然的,却从没有柔情的。而现在却在生命中为一个名为雪衣的少女绽开了这笑。
乌摇山山上,乌摇老道望着画卷里显示的画面,微微一笑。
“希望你能如愿。”乌摇老道捋着白须,似乎在期待又似乎在感叹。
独孤夙乔走在长廊上,步伐优雅稳当,目光直视前方,举手投足间都是成熟高华的气质。
尽管面容平静,可仍能感到她隐隐的怒气。独孤夙乔紧紧捏着拳头,她贵为一国公主,身份是何等尊贵,却比不上一个来历不明的雪衣?
宁君城凭什么喜欢她,苏羿临凭什么喜欢她,连宫砚痕这样心肠如石,完美于神人的人都袒护着雪衣,而她独孤夙乔就要辛辛苦苦去乞求?!
独孤夙乔越想心里越发恼怒与怨恨,雪衣她绝不能放过。
就算拼个你死我活,她也绝不后悔。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想通了这些独孤夙乔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拐过转角,却看到宁君城和苏羿临站在长廊尽头。
独孤夙乔想了一下掩在拐角处,听着两人的谈话。
“十四王爷,我可记得你是和宫花痕有婚约的,可你却想着别的女人,这样好么?”苏羿临看着宁君城,这事是他偶然想起来的。谈公平竞争,宁君城本身条件不过关,谈什么公平竞争啊!
宁君城的笑有一瞬间僵硬了起来,而后又恢复自然。他是和宫花痕有婚约,是他十岁之前他父皇定下来的。那时候他受宠,宫家亦受宠,所以父皇便把宫家二小姐许给他做正王妃。宫花痕那时才五六岁,根本什么都不懂,只是心性直率,有些娇蛮而已,但品行却还是不错的。所以在那时候这一婚约可谓被灼曜国盛传,成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之后他的母妃宸妃去世后,他便失了宠,这婚约一事也渐渐被人们淡忘,没想到,居然在十年后还有人将它提出来。
“婚约算什么,不过是皇上临时起意的一句话罢了,如今我虽为王爷,却没有王爷还有的一切。宫花痕嫁于我不过是浪费青春,白白受人白眼。再者,我根本对宫花痕无意。”
苏羿临倚在门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皇上的一句话便是圣旨,是无论如何也更改不了的。”
宁君城紧紧抿着唇,不错,皇上一开金口,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此次盛世选拔之后他便要去请求皇上解了这婚约。
苏羿临当着宁君城将这陈年往事提出来,不是要揭他的伤疤,而是要宁君城认清自己。
只要宁君城退出,就只剩下宫砚痕。而宫砚痕这个强敌从来都不近女色,和他大哥苏瑾年都为灼曜国的风云人物:相貌好,气质好,地位高,却从不沾花惹草。而哪个公子家里没有一两个通房丫鬟的?
苏羿临虽为风流公子,却从不流连花丛,不过是言行举止摄人魂魄罢了。在丞相府却是有通房丫鬟的,但那只是每个成年男人必须走的过程。
所以在这一场为爱角逐中宁君城已然出局,苏羿临就少了一个对手了。
这就是他重提此事的目的。
他承认他这样做是不怀好意,可是为爱又有哪个人是无私的?
苏羿临敛下桃花眸,眼中涟漪点点,为了雪衣,他什么都可以做。就像现在,他不惜跳出正人君子,戳宁君城的痛处和死穴。
“多谢苏三公子提醒我此事。”宁君城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这婚约一定要解。若不是苏羿临“好心”地提醒他,他还真的没有想到。苏羿临的用意宁君城怎么会不知道,不过却也理解。
苏羿临看了他一眼,宁君城笑着走了。
两人却都没有想到会有人听到此事,浑然不知拐角处的独孤夙乔。
独孤夙乔眼眸微眯,眸中跳动着晦暗不明着狠厉的幽光。刚才的话都一字不落的传到了独孤夙乔的耳朵里,宫花痕居然和宁君城有婚约?为什么她从来不曾听说过?
若真是这样,那么……独孤夙乔白皙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庞,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冷笑。尽管是这样的笑,独孤夙乔还是如此高华美艳。